边村一夜

文/周继志

几个朋友来边村玩，说好要下到边山河踩踩沙滩，还说要坐坐边山河的渔船。他们抵达时，天已向晚，下河踩沙滩已不适宜，那就只好去坐船了。

我们在秋韵茶楼吃过饭，开车去暖水街老码头坐船。两条划子船，白天就约好了，但船主我并不认识。帮我约船的人说，你们开车去乾隆御碑那儿吧，船主会来找你们。果然，我们的车一到，一个长得微胖的女人就迎了上来。她邀了另一个船工，一人划一条船，陪我们在边山河夜游。

我对两个船工说，要绝对保证安全，可以不划到河心去，就在岸边上转一圈，体验一下坐渔船的感觉，就可以了。船工很自信，说，河里没涨水，又不刮风，只要你们坐在船上不乱晃动，船绝对驾得稳当，不会不安全的。

我知道另一个船工的船是边山河两岸的交通工具，技术娴熟，不会有问题。但心里还是很惶恐，毕竟是夜晚，也没有任何救生设备，所以仍然坚持船工不要划离岸边很远。几个在岸边乘凉的人就说，我们过河，都是上船就走，哪里还要什么救生设备？

边村在河的北面，有不少土地，侍弄那些田地，没有船，会很不方便。洈水水库渔政曾经想收缴这些船，但他们没拿出解决边村过渡的问题，船就得以保留下来。不过，这些船也只能是摆渡用，若用来捕鱼，被渔政逮住，免不了会有各种麻烦。我试图鼓动一个船工撒撒渔网，满足一下朋友们感受想看捕鱼的愿望，船工拒绝了。他说，讨那些麻烦，划不来。

我们有九个人，船工说，每条船只能坐四人，我就没有上船。船工解开缆绳，摇动双桨，船慢慢离开岸边。那晚没有月亮，但夜色熹微，船在水中的剪影依稀可辨。船上的人，大约也担心安全问题，不见有人喧哗。

忽然，两条船不约而同亮起了灯光，那是坐船的朋友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远远望去，那些灯光在水面游动，哗哗的荡浆声从水面传来，一种宁静之美油然充盈在我的心头。

朋友中有专业摄影师，她拍了一些夜游的照片，船影与粼粼波光，构成画面的背景，人影是主体，虽然看不清照片上人的表情，但剪影的魅力，让人过目不忘。这是那晚有意思的活动，虽然有些冒险，但每个人都兴味盎然。

这一群人中有喜欢民宿的，就觉得边村如有人做民宿，只弄一个水上夜游，就会激发很多人来边村游玩得兴致，民宿生意会不错。当然，游船要有品质，安全设施要配套。

边山河属于洈水的一段，只要不涨水，水并不深，而边山河上游，有一座水电站，足以监控边山河的水位变化，因此，若是从边山河水电站开始到暖水街老码头这一段搞个水上漂流项目，对接洈水旅游，是很有些搞头的。

但这样的计划属于大手笔，而在暖水街老码头做个夜游洈水河的小项目，并不复杂。边村之趣，做一点水的文章，边村就会与别处不一样。几个并不熟悉边村的人，为一条河，似乎就发现了边村的宝藏，我并不觉得奇怪。

他们是一群喜欢民宿的人，住过的民宿多，而他们今晚要去住的地方，原先也是准备做民宿的，他们的话题离不开民宿，与他们即将入住的悟空逸舍，一个为民宿而生但并未实际运营的民宿建筑，充满一点期待，多少有些关联吧。

悟空逸舍位于边山河大市场的西端，是一栋三层小楼，北临边山河，南面是与市场相接的马路。东面是一座烂尾楼，边村规模最大的单体建筑，结构已经做完了，但没有装修，更谈不上运营，闲在那里，远看可以撑起边山河的气势，近看则显得落寞而萧条。它原是要做成一座温泉酒店的，楼盖得了，主人却改了计划，暂缓了酒店的实施，它因此就烂尾在那里，不知道酒店哪天可以开张。

悟空逸舍其实是酒店的贵宾楼，本来随酒店闲置着，我姐觉得可以做成民宿，就盘了下来，还给它取了名字，叫悟空逸舍。悟空逸舍没有实际成为民宿，大约与隔壁的酒店迟迟没有动静有关。按我姐的思路，她是要借温泉酒店的势，与温泉酒店形成互动。既然温泉酒店没有实施，她也就不急于开始民宿运营。其实，就条件而论，悟空逸舍的硬件已经适宜开张营业，但民宿更需要软环境，需要符合客群定位的居住内涵，不匆忙开业，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晚上九点多钟，客人们到达悟空逸舍。大家各自选了房间，放下行李，便汇集到河边的平台上喝茶。平台有一张户外桌和一个遮阳亭，都是喝茶的地方，但大家还是选择了户外桌。户外桌长条形，平时坐六个人，人多了，挤成一圈，也能坐八九人。

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喝茶。茶叶是他们自带的，有普洱、白茶、红茶，林林总总，各用一只小袋子装着，一袋一泡，一泡可以喝好几轮。以前我自诩为茶人，但在这一群面前，我就不敢谈与茶有关的话题了。茶的种类，茶叶的好坏，泡茶的讲究，都是我所不知的，那么，我就当一个品茶的学生，恭敬地听他们谈茶论茶，也是趣事。

平台在悟空逸舍与边山河之间，大约有一二百平方米，四周一圈花池，还另外养着两缸荷花，有太阳能灯，这样的环境，与喝茶的氛围还是有些契合的，可惜那晚没有月亮，看不清平台下静静流过的河水，但夏虫的叫声很清脆，不时有凉风从河面吹来，这是边村夏夜的特色，宁静、凉爽，偶尔，澧淞桥上有汽车通过，两道光柱划破漆黑的夜空，对河的荒野里，会传来一两声狗的汪汪声，边村就像是一则童话，平台上的都成了听童话的人物抑或是成了童话中的人物。

中国的农村，多有相似性。夏夜的凉爽和宁静，随便哪个农村，都不稀奇。边村不过是中国广袤的农村中的一个，它不会有太有别于别处的地方，真正有别的，是那些选择其所以选择的去处的人。一个边村人，不会以为边山河上的一条船有多么稀奇，也不会为深夜的狗叫声所惊叹，但没有到过边村的人，初见初闻之下，有所喜欢，并不奇怪。倘若边村能够留给他足够深的记忆，那也一定是他自己独特的感受。

我在边村住的时间并不算短，依我看，边村最大的特色，其实是它的那条河，可惜，那晚，客人们与河的交情并不深。我其实是竭力想向他们推介那条河的，但他们时间有限，住过一晚，次日就返回县城了。他们原本想在边山河踩踩沙滩，哦，还想看看捕鱼的那些个愿望，都只好留待下一次去实现了。

悟空逸舍作为民宿，并没有真正接待过客人。住过的客人，多是亲戚、朋友。他们就像住家做客一样，也很少有人拿悟空逸舍做民宿。这一次，这一群朋友，自觉不自觉地就把悟空逸舍当成了民宿，证据是，几天后，那晚住过悟空逸舍的人中，有人去了慈利县的一处民宿，她在那里对比了一下边村和悟空逸舍，发了一个微信，大意是：如果悟空逸舍不算好的民宿，我们周边，就再也找不到好的民宿了。

编辑：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