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知识 娱乐 珠宝店里加戏一场

珠宝店里加戏一场

珠宝店里加戏一场


我们去修表,修的是一块廉价的夜光防水运动电子表。它不显示时间好久了。


不知道白城哪里有修表的,我们在步行街上走,看到一个大红的“修”字就惊喜,然而马上会发现那个“修”字后面跟着的,不是“锁”字就是“手机”二字。后来想到买表的地方是在工商大厦一楼,就想着去碰碰运气。

一进大厦,就看到到处是玻璃和镜子,真是改天换地新气象。柜台内雪白的丝绸上,高贵地卧着各种黄金白金和钻石,原来卖廉价饰品的拥堵柜台早不知去向——这里不知何时成了珠宝的宫殿——闪亮而梦幻。


然而我却不似张爱玲“重访边城”时找到暗夜里泥金画卷般的黄金店铺时的兴奋莫名,不只因为不具备购买力而不爱珠宝。花自己的血汗钱天经地义,有钱不是罪过。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这家珠宝店的名字我也不陌生——有一年流行黄金转运珠,差不多每个女子手上都有那种俗气的黄金“珠子”,有的更兼缠上红线,戴久了肮脏到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呕吐。


传说要由婆婆来给儿媳妇买这珠子,如果不买,也要给相应数量的钱款以示贤爱。家兄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转运珠,其实他不问也知道,别说我不喜欢这东东,就是喜欢也定是没有,因为我婆婆去世很多年了。我提要求说,要送就不能送戴在手上的,我不喜欢。


后来我收到了个小红盒子,上面大写着这家珠宝店金光闪闪的名字。小盒子里躺着一只镂空的黄金珠子,那镂空刚好去掉了黄金的俗气。这是我在这世上拥有的第一块金子,我把它串在手机链上,它比我的手机还要值钱。

此刻,走在珠宝殿里,还真有点恍惚。镜子使珠宝的数量加倍,也增添了它们诱惑的光芒。刘嘉玲手上戴着比王佳芝的鸽子蛋大上一倍的钻戒去结婚,它肯定对很多人是一种诱惑吧。然而我和我先生还是没出息地,看中了柜台内精致的小木勺。那枚小木勺线条流畅,木纹古雅,实在是一把好勺子。


导购小姐摇头再摇头:“不卖,不卖。”这木勺原本用以衬托白金和钻石的高贵典雅不俗,我们还真是没眼力。我身边的他可能心里也正洋洋自得,娶到一个能赚钱却不识珠宝只爱逛地摊儿的傻子。


正是打烊时分,只好准备离开。转身时,我却在门后小角落里,发现了可亲可爱的“修表”二字,这是踏破球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修表的黑脸师傅用粗糙的手接过表去,说:“不是没电池了,我给你调调,准好。”

忽然,这宫殿里凌空响起霹雳,震得人一惊。一个穿大红色风衣的女子高声叫骂着从柜台里边走出,后面跟着一群劝架的人。她用极难听的肮脏字眼高声咒骂着,除了脏,除了对方奶奶妈妈一切女性长辈,没有具体内容,让所有围观的人睁大双眼不知所措——真叫一个振聋发聩。


人群的后面,走着一个看上去老实的五十多岁的矮小男子,小声地含混不清地解释着。红衣女声音太高,完全把他的声音给压下去了。由于踩着至少跟高八厘米的尖头鞋,她更显得犀利无敌,所向披靡。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妈妈赶紧抱起孩子快速走开,慌乱中,女孩手里的冰淇淋化出的汁水流了她一肩。我想她一定是不愿意孩子听到那些肮脏的字眼。


很快,红衣女被众人拥出去了。她人走远了,骂场还不绝如缕,简直绕梁三日。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说的就是她这样的斗士吧。她明明是一个人,可是你却觉得把整个珠宝店都塞得满满的。


安静下来之后,人们才慢慢听清了那男子的解释:“下班了我去关电,她说我关早了。我又给她打开了,结果她就开骂!”


修表师傅一边调表,一边抬起头看他一眼,悠悠劝道:“老葛,不要解释啦,跟这种人,嗨,不要计较!”

红衣女是这珠宝店的卖家,但她让人一时很难将丑陋骂相与昂贵高雅的珠宝联系起来。坦白说,她长得不难看,高个子,长腿,肤白,长睫毛,然而除了她自身,镜子、玻璃里,到处映出的是她的狰狞之态。而且因为过于愤怒,她的脸有些变形。


那中年男子被她骂得如雹子打的笳子,蔫巴巴地深深低着头,终于胡乱走开去。


这社会,女性被打被欺负可以去妇联法院公安局和网上控告申诉,博取无数同情和帮助。然而面对悍妇泼妇,似乎没有惩治她们的机构和有效的解决办法。拥有珠宝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品质,有人低到似乎只适合爬行,却自以为高高飞在天上。


珠宝店里加戏一场


我们还愣着,修表师傅已经递过表来:“喏,调好了,一点毛病没有。”他大概在江湖上见多了,见怪不怪,处乱不惊。他不收钱,也根本不用我们道谢。


夕阳在西天际燃烧,亿万年来燃料充足,把玻璃窗映得发出夺目的光芒,这宫殿可就更像宫殿了。修表师傅在这宫殿最不起眼的小小角落,从事着如今少人干的行当。一天的工作结束,他哼着小曲儿自顾自开始收摊儿了。他唱的什么小曲呢?是二人转《小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