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知识 娱乐 “自己学到了,不是最重要的吗?”

“自己学到了,不是最重要的吗?”

2022年初,央视主持人张越退休,这几乎没有成为一条新闻。但很多人留意到,去年三八节有两篇有关《半边天》的深度报道,潮水般涌来的读者回应像一面镜子:原来这档节目引领了一场那样深广的性别意识教育,并启发了众人独立和反思的意识。

张越一直在主持人这条路上“坚持”,她怎么看待自己这份事业?这十来年,我们并不熟悉她在做什么,她又如何看待媒体和舆论场的变化?

4月,我陆续看了四五次央华戏剧《你和我 剧场奇妙七步》的排练,张越在其中串场、提炼。她的台词不过寥寥几分钟,但她从头至尾一直端坐着,细看别人的排练。“要不然我就只是个主持人,不是戏里的角色了。”

戏外,剧团里老老少少都爱和她交心,听她讲故事。我有些明白了,好口碑节目得以出炉的基础。但,除了敬业、“最强大脑”和亲和力,一定还有些什么。

她的合作者都提到,《张越访谈》时期,她不惜长途奔波,只为了深入采访对象身处的环境。对于社会调查和非虚构报道从业者,这几乎是不需要说明的铁律,但对国内人物访谈主持人,从来不是硬性要求,她却执着于此。至于敏捷的反应和共情、与采访对象的平等感、“好好说话”,更是国内很多主持人长时间稀缺的品质。

另一点是,一个节目在性别观念上的“前卫”,与它所反映的现实的裹足不前,形成了值得玩味的对照。但对张越而言,性别意识的彰显只是节目的初衷。“人要怎么活”、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始终是她最在意的。

她的见地、修为,是和节目同步成长的。

有一期节目的女嘉宾,因为只有一只眼睛而极度自卑,不敢谈恋爱、不敢找工作。张越在节目里急了,“你再试一下,别这样。”这期节目争议很大。她后来说,女嘉宾太像她了。“我是挣扎挣扎,抓根稻草浮上来了。可她,好像在看着她灭顶……”

后来她知道,要能设身处地,更要拿捏尺度。

四川女孩叶落17岁时被拐卖给老男人,生下女儿后跑掉,做过陪酒女。等到做了企业职员,她希望在《张越访谈》里讲出这段,找到女儿。张越建议给她的脸打上马赛克,她说不用。节目播出后,叶落被单位开除,彻底消失,这件事成了张越的心结。若干年后,她们重新联系上,叶落和女儿相认了,还因为节目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对当初的遭遇,她没有怨怼过。至此,故事有了个相对好的结果。

“我的抱歉是我没阻止她。当她说不用(打马赛克),我是高兴的。如果换成后来,我会建议她认真考虑。”回忆起这段,张越很严肃。“对后来的我来说,一个人生命的平安和快乐比伟大的节目要重要——再说你也做不出伟大的节目。”

她后来去台里打了一个报告,申请将那期节目永久封存。最后一次和叶落通话,叶落动情地说:“张越,到我临死的时候,我的眼前会浮现一些人的脸,其中有你。”

我们总免不了用世俗标准来衡量得失。虽然张越后来主持的《夜线》《法治深壹度》也有开拓性的影响力,但最能发挥她才能、同事们也最投契的《张越访谈》,只持续了短短的三五年。我忍不住为她可惜。

她却不这么想。“那段时光足够灿烂和享受,我经历了几百段人生。就算全世界不知道,你自己学到了,不是最重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