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知识 娱乐 故乡的锣鼓 文/袁超群

故乡的锣鼓 文/袁超群


 我被一阵锣鼓声惊醒,顿时没了睡意,起身趴在老屋的窗台上向外张望,试图寻找这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无论在外漂泊多久,故乡锣鼓的声音依然让人心潮澎湃。

  老屋,是故乡的图腾。低矮的土坯房里,盘着一方土坑,我就在这个土炕上出生长大。故乡的冬天是寒冷的,尤其是大雪纷纷的时节,放学回家,远远看见炊烟从房顶升起,就感到非常温暖,我知道母亲此时正在熬玉米糁子,用麦秸秆烧火烙着锅盔,回家坐在热炕上,吃着母亲递过来的饭菜,感到幸福无比。少年终归是不堪寂寞,儿时的梦想是走出乡村,寻找外面的精彩世界。十多岁离开家门,负笈求学,然后工作,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白云苍狗,岁月匆忙,不觉已是人到中年,回家过年便成了一种牵挂,一种内心深处对故乡的思念。

  过年回家,车下贾里村塬的时候,看到远处的村庄和暮霭,总有一种兴奋的滋味在心头。回到乡村,我睡在老屋的土炕上,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踏实。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神奇的效果,也许这就是根脉所在,虽身不在此,但心依然在兹。故乡是根是魂,根之所系,魂之所安,可以治愈焦虑,治愈烦躁。故乡是一碗老稠酒,喝了才知道后味之醇厚。

  和城市相比,乡村过年更有仪式感。除夕的下午,大雪纷飞,天色渐晚,到村东头的麦田里上坟,请先人们回家过年。烧了纸,磕了头,深一脚浅一脚从麦田里回来,耳畔就响起了锣鼓声,咚咚锵锵,渐次传至旷野,在大雪纷飞中震荡。我知道,这是村里的锣鼓声,独特的鼓声在迎接着新年,故乡的年味就从除夕的锣鼓声中开始了。

  虽然过年要贴对联、贴门神、挂红灯,但锣鼓才是过年的灵魂,我喜欢这样的声音,皮鼓铜锣一直敲到了心底。鼓是先民的乐器,相传为黄帝所造。远古时期,鼓被尊为通天的神器,主要用于祭祀,作为乐器是从周代开始。雄壮的鼓声紧紧伴随着人类,从蛮荒走向了文明。时至今日,过年敲锣打鼓,不但是敬畏祖先和神灵的形式,也是村民最喜爱的娱乐活动。敲锣鼓,村里人叫敲“家伙”,村里的锣鼓和周围村庄的不一样,是 “虚家伙”(也叫酥家伙)。“虚”和“瓷”是相对而言, “虚”是单面鼓,鼓身形成共鸣腔,声音轻而脆。“瓷”是双面鼓,声音浑厚洪亮。村里的鼓锣配有小型的铙钹和铜锣,声音悦耳动听,应是唐代宫廷音乐传至民间,形成了独有的鼓乐形式。宫廷鼓乐自然是雅一些,村里的锣鼓与何家营鼓乐相比,少了笙、箫、云锣等乐器,但敲起来也很有气势,与鼓声雷动锣声震天的“瓷家伙”比,声音更为温婉圆润,非常悦耳动听。

  村里的锣鼓,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敲得格外响亮。尤其是大年初一的早晨,吃过饺子,男人们大多无事,聚集在村中央的广场上,拉出锣鼓,敲打起来。两个敲马锣的男人背着大鼓,马锣敲起,昂首甩发,马锣飞扬到天空,极有气势。驼背的二大爷抡着鼓槌,用力地敲打着鼓面,指挥着千军万马,周围是一圈敲打铙钹和小锣的年轻人,在鼓点的指挥下,完成一段完整的乐曲。这只是整场的序曲,听到鼓声,难得在家的人们都聚集到广场上,互道过年好。大家拉着家常,谝着闲传,说着打工的见闻和感受,随时替换下敲家伙的人,大家都来练练手,热热闹闹一上午。

  打鼓的二大爷背越来越驼了,会打马锣和铙钹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锣与鼓的配合也不是那么天衣无缝,也打不出以前那么多的花样,然而我仍然愿意聆听这样的旋律。锣鼓声声庆新春。春节过完了,年轻人又要踏出家门,隔山渡河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锣鼓的声音就成为山那边的回响,不停地在耳边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