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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落入清风里

文/水生烟

来源:《南风》杂志

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摘要:许念说,有些人与另一些人,不过是一条鱼与另一条鱼,分别游在两个透明的玻璃缸,即使曾在目光偶然交织时,有过倾情对望,却终是不能同游一汪水。


(一)

那年的肖晓楠是个快递哥儿,穿条有些旧了的牛仔裤,歪戴着顶黑色鸭舌帽。我从楼上一盆凉水浇下去,洋洋洒洒跟天女散花似的,刚好把他覆盖在服务区内。

当然,这属于误伤,我针对的可不是他。肇事的许念此刻正站在肖晓楠身边,滴滴答答的水珠沿着头发和衣服流下来。两个人都仰着脸,看起来跟哥俩儿似的。

许念拂着湿漉漉的头发,而一旁的肖晓楠摘下滴水的鸭舌帽,仰头问我,姑娘,今儿是泼水节吗?

我讪讪一笑,对不起,他很快地接了,没关系。

对话规整得像是照本宣科。他褪色的军绿色T恤有着粗砺质感,衬着他年轻的一张脸,有着迥然于我身边所有男孩的挺拔硬朗气质,这让我对他好感陡生。

我斜瞥了许念一眼,告诉他,这叫洗礼,understand ?并且是rose的洗脚水,隔夜的。

许念哭笑不得地一咧嘴。他不敢做出多余表情,因为他猜得出,rose此刻一定在哪个角落,偷偷望着他哩。

许念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因此他很不知廉耻地表现着撒娇和随意,他用一边脸颊贴了贴rose ,可怜巴巴地搓着鼻头说rose我得去趟卫生间。

许念一边走一边甩我白眼。我站在楼梯口,他走过时,便顺势抬脚向他腿上一踢。可是许念像是早有准备,我抬起的脚还没等落下,他已然轻巧跳起避过,大摇大摆地进了卫生间。

我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身来到肖晓楠面前,说,那个,其实不是洗脚水啦。

肖晓楠乐了,牙齿雪白,他说,知道。

你别以为许念面对我时有多乖巧恭顺,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去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娇卖萌。按他以往的脾气他恨不能跳起来剁了我。他今天的表现,一是因为我身边站着亲爱的rose ,二是因为他刚刚用他的幼稚和自以为是惹毛了我。

十八岁之前没人追过我。我穿校服、深色棉布衬衫或者大毛衣,短发,并且极少去时尚美发店,一般都是胡同口便民理发店三分钟搞定。

Rose搞了一辈子教育工作,在她眼里,婚龄前的任何春心萌动都归为早恋范畴,简直就是洪水猛兽。我每天抱着一摞书戴着巨大黑框眼镜目不斜视地走在校园里,回头率几乎为零。并且我也从不因谁驻足回眸,我相当清楚的是,rose虽已告老退休,可是这大墙内说不准有多少她的爪牙。我可不敢以身试法。

许念宣布他要追我的那天乌云压境,空气中的水分子浓得像要爆开,我瞪着他那张平静中略带三分玩味的脸恨不能一道霹雳闪过,让他瞬间外焦里嫩。我抓起桌上的书便抛,连环式投弹,却无一中的,许念这天杀的一溜烟儿地跑得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我恍惚见到疑似某爪牙的身影一闪。

我顿时惊起一身冷汗,拔凉拔凉。

我觉得我被许念陷害了。这人就是一祸害,横行胭脂,弄得一众青春期春心萌动女子吃醋争风,封他个校草名号还真就以为捧了座奖杯。他喜欢我?谁信!

可是rose会信。在她心里我最美。

那晚rose做了一桌子菜,规格直逼除夕年夜大餐。饭桌上的色香味俱全以及rose的笑脸,让我轻易放松了警惕,觉得她的每一根银发都闪耀着慈爱光辉。我差点儿就招了。当然如果我有问题可招供的话。遗憾的是,我的青春一贫如洗。

情势在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之后急转直下。

Rose在三秒钟内泪水纵横,用无限哀伤又隐忍的语气对我说,小夕啊,你说我可怎么对你爹妈交代啊?呜呜呜。

(二)

Rose是我的亲奶奶。我的爹妈都在国外,年复一年的,我几乎想不起他们的脸。

Rose是我给她起的名字。源自那部女主角名叫rose的著名电影。据说那部电影她看了不下十遍,且遍遍泪水纵横。我闻之动容,虽然我不知道让她难过的到底是葬身海底的爱情还是巨大金刚石。

Rose退休之后闲情难遣,肖晓楠就是她频频网购之后引来的祸害。肖晓楠再到家里派件的时候,我不仅再没朝他身上泼过水,而且为了维护社会和谐,我意识到与其修好双边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或许肖晓楠也是这样觉得,因此我抢着跑去开门时,时常会收到肖晓楠从身后变出来的一簇草花,光影中浮动着细细香气。它们或许就来自附近公园或者小区花坛,我没有细究过,但却被植物似有若无的柔软香味击中,让我恍惚有一种恋爱正在进行中的错觉。因此某一次我在包裹上签好了名字,顺带着小声问了他一句:一起吃顿饭呗? 肖晓楠痛快地应了,思忖去哪儿的时候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芙蓉街。

芙蓉街此前是我的禁地。Rose是个淑女,而芙蓉街除了没有芙蓉花之外估计什么都有。一整条街灯火通明,各色小吃流浪歌手吃客贩夫,簇拥吆喝出冲天红火。人群拥挤的地界儿为防止走散我牵了他的手。而他望着我吃多了辣子红肿的嘴唇微笑时,我抬起头,刚好望见冲出云层的白亮满月,那一刻,心忽然温柔如夏时夜风。我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肖晓楠。

心念一动,心跳顿时如雷贯耳。许念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明明听见,手却在口袋里攥紧了手机,任由铃声一直响,一直响。心里有莫名的焦躁。后来许念翻着白眼语气不善地跟我说,宁小夕你记得,再有这么一次,我就报警!

我推了他一把,骂:幼稚!

可是许念捏着我的手臂威胁:宁小夕你要不要试试看?他的眼睛里有我此前不曾见过的愠怒,多年的斗争经验告诉我,此时不宜强攻,只可智取,因此我对着许念冰冷的脸展开了一个颇为狗腿的笑容,谄媚的模样估计连我自己都不忍直视,我把兜里的钱全掏了出来,皱皱巴巴地团成一团塞进他牛仔裤的口袋里。他嘴贱地问:干嘛?要包养我?

想得美!是收买,收买你懂吗?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说,许念你怎么这么帅啊,尤其是现在这个生气的模样,对对,就是这个眼神!还有,你要不要吃小龙虾啊,我请你?

许念终于噗嗤一笑,他说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找你帮忙。

我频频点头以表达真诚,再次惹来许念的白眼。他说,有位女生的追求百般不能拒绝,小夕你能否假扮一次我的女友?

我翻了个白眼,默默伸出手,想要将刚刚塞在他裤袋里的钞票掏出来,可是他跳得比兔子还快,嚷嚷着,干嘛啊你?!宁小夕你要是想让rose知道你在倒追肖晓楠的话,你就大胆地拒绝我好了。

我顿时气馁。第二天我挽着许念的胳膊穿着欠揍的情侣装出现在约好的餐厅。在许念身边坐下时,我把椅子拉近到恨不能坐到他的大腿上。为逼真戏剧效果我对着许念抛着媚眼发嗲,极其牺牲色相。后来的许念每提起这梗都乐得要死要活。

(三)

是从那夜之后,肖晓楠决定不再从事快递行业,转而进军芙蓉街的。我对rose扯着勉强能听的谎,迎着尚未敛尽余晖的夕阳跑去芙蓉街,坐在肖晓楠摊位前的塑料椅子上,却被他的烤串呛出满脸泪水。

那年夏天高考结束,我与rose同时松了一口气,她放松了对我的管制时,开始坦然地对来家里找我的许念说,小夕去芙蓉街了啊。

许念看着我的眼神,因此有了恨铁不成钢的痛楚。

许念说,女人是男人奋斗不止的动力,男人,却是女人变得美丽的秘密武器。

我撇嘴的时候他就恬不知耻地凑到近前,他说现在的宁小夕已经能够入眼,也或者说,参照从前的模样,如今凑合能看。

我早习惯了许念的言语打击,这一句,简直可以勉强当作赞美。

许念认为,对一个女孩的追求,就是对她最好的赞美。他这样说的时候,还笑笑地抬手拍我的头。我皱着眉毛拨拉他的手。

当初的许念一次次当众宣布他要追求我,然而只止于口头上的。他没有给我送过花没有给我买过零食没有给我发过暧昧的信息,总之一切可归纳为追求的行径统统没有。他对我做过的最亲近的事,是暮春的午后我趴在课桌上睡觉,而他揪着我的耳朵说姿势不对起来重睡。然后我们大眼瞪小眼地出去洗脸回来继续温书。难得的休息日他背着书包去我家为一道难解的题对着我咬牙瞪眼,好像那道题是我编排出来的一样。Rose 轻手轻脚进门,一趟端牛奶一趟送水果,热情周到得不像话,她都忘了昨晚她才拎着我的耳朵说宁小夕你自己给我注意了。

并且我还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本内容关于生理卫生与保健之类的书,我捂着肚子笑得肝肠寸断。笑过之后,却又忍不住忧伤惆怅。

我亲爱的rose ,她不会知道我面对许念时会有的那种莫名的失落。他一边狂呼着宁小夕的名字一边与其他的女孩眉来眼去,用他的帅气和俏皮到处耍宝卖乖,他的举动某些时刻居然让我有着遭遇背弃的错觉。而如果这些我都能够忍受的话,那么最士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绝不能忍的是,许念的一个粉丝欲上任而未遂,把我堵在了厕所墙角,指着我的鼻子说宁小夕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就你那德行也配和许念在一起?说完了还余怒未消地打了我一巴掌。不疼,却掼掉了我鼻梁上的眼镜。镜片落地后碎裂成无数块,每一块都折射着她的愤怒和我的可怜兮兮。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是在那一天的下午,我向许念的脑瓜顶上泼了水。

并也因为这一场洗礼,让我与本该陌路的肖晓楠,有了交集。

那天之后的宁小夕像是变了个人。因为课业紧张,每天晚上只能睡五个小时,但我仍旧会在清晨早起20分钟,用来修整边幅。Rose面对我的改变估计大气也不敢喘,为了不打击我脆弱的小心脏,她选择无条件地对我进行支援。她开始给我买带花边的裙子,在洗手间的妆台上放置基本护肤品和好看的发卡。

许念说,女人是男人奋斗不止的动力,而男人是女人变得美丽的秘密武器。

我觉得在他蹩脚的前半生里,唯有这句话说得很哲学。很久以后,许念嬉皮笑脸地问我,他是不是我青春梦里的王子,我笃定地点了头。许念好看,会说好听的话,成绩也好,他符合我对男生的一贯审美。喜欢上他一点儿也不算意外。当然,我是说如果肖晓楠不出现的话。

而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在感情之路上马不停蹄地走着弯路,一部分缘于对爱情的曲解,更多的是,一直以来与许念唱对台戏的习惯性条件反射。

(四)

那时候我的同学和朋友们都知道,我有一个芙蓉街的男朋友。即使肖晓楠从未承认。他们在夜晚时分潜入,叫一打啤酒三五十烤串,更多时候只是为了一睹肖晓楠的真容。三番五次下来,肖晓楠对着我便不再有好脸。他说宁小夕你能不能让你的同学少来两趟,我这做生意呢,又不是耍猴儿。

我正把肉块串进铁钎,闻言险些扎进自己掌心。

第二夜再来时,坐在肖晓楠身边的凳子上,我刚巧看到了斜对面女歌手抛来的妩媚眼风。肖晓楠一牵唇角。

第三夜,她唱一首劲爆的歌,腰身如蛇狂舞。许多男人尖叫欢呼。退场时她的眼波,魅惑地斜瞥着肖晓楠。我正弯身从箱子里拿出啤酒,失神时便跌碎在地,麦香味液体汩汩而出。肖晓楠扭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晚上是许念把我带回家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芙蓉街。在肖晓楠的沉默里我近乎崩溃。渐渐的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的耳朵却异常清晰地听见了许念的声音。他用坚定的语气跟我说,小夕,咱们回家。

我的眼泪倏忽落下。在许念面前,我可以姿势难堪地哭,可以揪着他的衣袖擦鼻涕,然后在他瞪眼的时候,再蛮横地瞪回去。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的许念,没有冲我瞪眼,连一句重话都没有,我以为他是怕我想不开了自杀。

回去的出租车上,他苦口婆心得像个八婆。我不知道他对肖晓楠的了解远远多过我。他说有些心动,让它止于心动便好,没必要生拉硬扯地狗尾续貂。因为你们俩根本不合适。

他的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唬人,因此我没有立刻与他争执。所谓爱过一场,元气大伤,而我的所谓恋情,仅止步于开端,便灰暗了我此前关于爱情的所有美好想象。我吸了吸鼻子,然后慢慢将脑袋靠在许念肩头。

许念笑,顺手揽过我肩膀,声音是一反常态的低沉与温和,他说,肩膀可以借你用一会儿,可不许上瘾。

我蓦地坐直了身子,扭过脸。车窗外霓虹流闪。

(五)

两天以后肖晓楠约了我。我选了一套再淑女不过的淡绿绉纱公主裙,在视频里秀给许念看。他说还行,终于得到了进化,已经达到直立行走的水平。

我白了他一眼,小声问是不是再性感些就好了?

可是我充满期待等着他回答的时候,却眼见他刚含进嘴里的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后退一步,等再睁开眼睛,他已不在线上。三分钟之后他的电话进来,开门见山地喊一句宁小夕你赔我台电脑!

我愣了一愣明白过来是他的高科技已经溺水身亡,忍无可忍爆发大笑,引得rose从门外探头进来,她说宝贝儿你又捣腾什么幺蛾子?

我没想到那天的肖晓楠会对我说出那样一番话。他说宁小夕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说我需要用我的双手去改变生活,因此我没时间陪你逗闷子,懂吗?

他说我承认我挺喜欢你的可是我们不是一路人。宁小夕你别再拿我开心了,好吗?你不知道其实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调戏。

我仰着脸看他。其实我不喜欢做淑女,不喜欢穿伪装淑女的衣服,比如此刻衣领上的细小蕾丝刺刺痒痒地让我心烦意乱。那一刻我特别想念当初拉着我手的肖晓楠,我们一起去芙蓉街,我穿着樱桃红的小棉T。我还想起某天午后穿透一整条街的浅色金光,我抬头望天边云翳。我甚至还想起夜晚惹火舞女,我与他负着气。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是真的喜欢他,可是期期艾艾的一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你喜欢过我吗?

肖晓楠没有看我,却点了头。那一刻我冲动到恨不能对他口头表达将会绵延终生的忠贞不渝。可是还没等我酝酿好词汇,肖晓楠在接了一个电话后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看我,微笑如暖阳。

他的笑容再一次蛊惑了我。我以为既然没能用言语叙述,那么就以行动表达。然而,肖晓楠失踪了。

肖晓楠失踪了。我又一次去餐厅蹲点,却再没见过他。

我没有再找他。虽然我相信如果用心,一定找得到。然而他无意,则一切徒劳。

可是真的,肖晓楠,当你路过我的视线心间,即使你用力将我向你的生命之外推搡,我仍旧以为,有你陪伴的短暂时光,落日清风都很美。

(六)

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伤心欲绝。许念说,有些人与另一些人,不过是一条鱼与另一条鱼,分别游在两个透明的玻璃缸,即使曾在目光偶然交织时,有过倾情对望,却终是不能同游一汪水。

只是肖晓楠的短暂出现以及许念的不可忽略的存在,断送了我在大学里被其他男生勾搭的可能。那些活跃在我眼前的男生显得黯然失色,在此基调之上,我以为我的任何一次动心都是降格与堕落。

那段时间,rose颇得放心宽慰,在电视新闻法制报道层出不穷的堕胎溺婴事件的尾音里,她搂着我的肩膀说,小夕我怎么把你教育得这么好。

可是时间越久她越对自己说的这话心存怀疑。特别是当她见到许念牵了个小女友现身的时候,她对我心理和生理健康的怀疑到达顶峰。在此期间,rose和许念成为忘年莫逆之交。许念出卖了所有他知道的我的糗事来换取rose的信任,并且在rose排除了我存在性取向问题的怀疑之后,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许念:不是应该你和小夕在一起的吗?

Rose在厨房洗水果的时候,许念探头过来悄悄把这些话说给我,并且在我的若有所思里他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我们就没能在一起。

他说,如果那天,肖晓楠没有和我同时出现在你眼前,或许我们俩早就在一起,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抓起身侧靠垫不由分说地捂在了他的脸上。

我承认,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心底有着隐隐忧伤,悄然弥漫。

再然后是我的父母从国外回来,他们要带我一起走。本来rose也是同意的,而我看着我们家老佛爷沟壑越来越深重却洋溢了慈爱光辉的脸什么也没说。夜里我悄悄溜进她的房间搂住她的脖子,对着半睡半醒的她恐吓,我说你要是敢让我出国,我保证明年给你抱个金毛小曾孙回来。

我得逞了。Rose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爸说其实她更希望我过平静平常的生活。她说她还是更喜欢黑头发黑眼睛的孙女婿和小曾孙。我爸听着这话一头雾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rose又说了下一句,她说其实许念就挺好。

说起许念,他现在在外地,却和rose用着一切可实施的现代化通讯设备与方式保持着密切联系,看起来他倒像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孙子似的。我这样说的时候,rose向来不和我一般见识,她打开手机,让我看他的大脸,我嗤之以鼻地转过脸,却刚好把那句话收进眼底。他说放心吧rose,小夕以后要是实在没人要,我就把她收了。

我呸了一声,却有热辣辣的泪水涌出眼眶。我得说,从十八岁的那年夏天开始,是许念一直站在我身后,嬉笑怒骂间陪我成长蜕变,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一直保持着自信和美丽。

我们不停寻找、追逐着的爱情,有时候就像是不离不弃跟在身后的影子,因为熟视无睹而被忽略。只是,当你离开我,那么远、那么久,你要我怎么跟你说,回来吧,我愿意从这一刻开始,重新拥有你?

特别是,当许念对rose做过那个保证之后,我觉得我的一点点主动都是变相地在向他揭示宁小夕没人要的境遇惨状。这会成为他手里我一生的把柄,想想就觉得不妥。

(七)

我小心地压下对许念的那点心思,每天装作潇洒无谓地进出,也不再和rose顶嘴逗贫。而rose也终于没了网上购物的狂热劲儿,开始邀约一群大爷大妈,跳起火热的广场舞。

我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rose会轻声问我,小夕,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愣怔。这句话好熟悉。昨晚许念在电话里,刚问过这话,小夕,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说,你怎么了?

我说,我只是不小心弄洒了咖啡杯,清理桌子的时候,又丢了电脑里没来得及保存的文件,然后在之后的会议上被狠批。

许念笑起来,他说,你是不是恋爱了?你一动心就会变得很笨。

我一下子找到撒气的话柄,我嚷起来,说许念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我遇人不淑了你就感觉特舒坦?

许念闷声不响的状态很鼓舞我,一时间我很想乘胜追击,奈何rose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着皱眉瞪眼的我。我一时语塞,倒给了许念可乘之机,他说,是啊,宁小夕,因为只有在你遇人不淑的时候,才想得到靠一靠我肩膀。

他说,这两天我刚好有空,要不要我回去看看你,顺便听你表个白?

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啊,我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何况rose站在门口,这严重影响我思维。因此我脸红时,只是白痴地冲着手机喊了一嗓子,滚!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蓬头垢面去卫生间,却刚好听见有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想着是rose晨练回来,迎上去时,却看见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我如同见鬼般转身疾走。那人自身后拉我胳膊,连随后进门的rose也跟着帮腔,她说,小夕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回头问rose ,这谁呀?怎么现在连买瓶豆油都有赠品啦?

Rose 大笑时,那人竟伸胳膊将我的肩头一揽,他说,好吧,我承认是我没人要,宁小夕,请求支援!

我没有推开他,只是顺势将脸放在他肩头。

那一刻我想象窗外高天,定然没有云翳,入目处净蓝如洗。我抬起眼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

时光忽忽,旧年已落清风里,而从今日起始,一切都将是新天新地。

END

《南风》

2022年 第八期

—— 全新上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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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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