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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不能承受其重

文字/兰善清

编辑/陈霞 王涛

授权刊发/@秦楚刊号​

常常痴想,如果不求人做这做那,单单纯纯与人家交个朋友,平等往来,无利无害,多好。何苦委委屈屈,迁迁就就,陪尽小心,结果事没弄成,交往的情份也变了,还落人家背后指评:真不敢与这人来往,只要跟他一同上次厕所,打个招呼,他就要贴上你,要你帮忙。这人真没意思!

公道的想,我也烦人家找我缠我(虽我毫无可求之用),且不说当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说那好端端的一块玩,一块儿吃喝,前脚接触,随后就出口让你帮他筹一笔款子,或给他某某弄份工作,联系个事情做。如此情形,你心境会怎样?会象一杯好茶漂进了个苍蝇,心情坏完。交往是交往,办事是办事,二者掺合不得。否则,你曾经的一切再纯的交往动机都会被人视为一种目的、企图、或投资,交往就有些雇佣与被雇佣的味道。如果仗义帮忙,帮了忙更增情分,那是很好的,另当别论。寻常往来中,借交往办事,那是给人的一种负累,是很难为情的事。

这都是规矩之人的书生之谈,理性上可以这样想,而实际交往又咋可能不掺进一些世俗负担呢?

利用关系者也是有些区别的。有自觉之人与不自觉之人,有不得已之人和非不得已之人,有生活下层中的等闲之人与不拘世俗的社会痞子等区别。一般来讲,那些自觉者,多半也是生存得极不得已者,又是社会低层的清苦而规矩者,他们极需要人助,但并不爱好求人缠人,利用一下关系,往往痛苦矛盾。绞尽脑汁,鼓足勇气,去扣响某位曾有一面之缘的朋友的门,之后结果不论怎样,那不安的心情长久的调整不过来。他们往往把保持交往中的缘份看得比弄坏缘份求得帮忙更重。只要能将就的事儿尽量将就,胡乱求人是不可取的。他们不象某些短期行为者和实用主义者的心态:结交人干啥?不利用又何苦来着?抓住一次是一次,缠住一个是一个。

但是,无论处于何种需要何种人品考虑,我都说:交往不能承受其重。———让我翻用米兰·昆德拉那句“生命不能承受其轻”的时髦话。交往该轻便一点儿,无负担一点儿,无所谓的你来我往,你好我好,于人于己都自在。没有目的没有苛求,大家都高贵,都自重,也都永永远远。

发出如此感慨不是为了无谓的清高和自尊,实属切肤之得。

今年春节间,我给各位亲朋打拜年电话,一位已混到县处级的老友,素常往来较少,鉴于曾为同窗的老缘,我也给他打了一个。他妻接的,问了我的名和姓之后,才迟缓的把话筒一放去喊。许久许久,不见有前来接电话的脚步声。好不容易来了,首先还要来一句:

“谁呀?啥事?”我此时心情极好,不管他冷与热,我则是圣诞老人般的喜乐情绪向他祝福新年,祝愿他新年里吉祥如意,万事亨通。祝福罢挂了电话。他还在电话那边哼哼唧唧,似乎要以此语态支吾我的可能放在后面的求乞之语出来。他没料到我居然无所求,仅仅利索的表达了一份友好。打罢这个电话,我好生的觉得有种久违了的尊严回来,跟人家说话不附带一份乞愿,真是宽松自如。我也理解了老同学,他肯定是平时被交往中的人缠怕了。

世事却不容我这普通常人一直拥有这份处事应有的轻松。人们被普遍的逼入背水一战的生存绝境中去自寻出路,又不赋于人们平等的竞争机遇和良好的社会背景。关系的网越结越密,密不透风,生存竞争全在这网上操作。这样,你的交往是无法古典,也无法现代,更无法独善其身的。眼见那多的亲眷和缘份中的人们,生存无门,求人无路,艰困在我周围呼啸,我就按耐不住毫无保障的义气涌动,为人去担挡一些求人的勾当。有过一次照面,马马虎虎的似曾相识,过从不密但也说得过去,种种结识,虽属露水缘份,也敢于讷讷的向人开口。尽管这种求人十次有十一次的失败,且人格受辱,尽管受辱后总要发誓以后即使再怎么样也不求人了,可随后又身不由己,心不由己,不知不觉的一直拖累在求人的征途上。我那个亲戚的孩子,一个好聪明好能干的姑娘,卫生学校毕业后就碰上了不分配,不分配也不给指个啥生存渠道,花一堆钱学得一手护理好技术,种庄稼使不上,打工没有用,自己开店又不让,家庭母病父衰,连盐也吃不上。听说就业无望,绝望得老哭少啼。

鉴于此情,我盘算了一下缘份中的几张人际关系门票,就抽出一张准备为他们派一用场。那是位地方官儿,与我有些缘份,想必这人可托,他安排个人,是权限所能够的。有了这想法,自身就觉得矮了一截,见了那人士,老远就快步赶上去套近乎,想在套个差不多时再出口。没想到做官了的人都十分敏感,心知我有所求,一下子就没了老相识的那份随便,而是有意无意的把步子迈得或快或慢,让我或掉后或走前,尽量不保持平行同步,让我尴尬。看来,事情会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顺,干指头不能醺盐。于是就悉心策划酒席,润滑一下关系。可惜我又想得太平民化了,人家最不缺少的是吃喝,尤其一把手还视吃请为负担,况且吃了喝了都消费了,那不是现今领导所追求的。显然,应该上香,钱是通天的路。可是以前都平淡往来,大礼小礼没敬过,现在瓦的来这一下子,礼金上的钓鱼腥气太刺鼻了。果然,被退了回来,交情一筹莫展,送不出去比白丢了还难受。就这样作罢,如果是自己的事儿也就彻底的放弃算了,而这是关系到一个年轻人的现在和未来以及这个凄凉家庭的寄望啊,欲罢不能。两次不顺之后,我也有所悟。心想天下官吏未必都贪,天下贪官未必都见钱眉开眼笑。淫荡之女都喜欢嫖客,但你不会调情不会撩拨,入帐也是不容易的,啥事都得讲方式,需要些心术。于是向人讨教,学会了摸准路子再下药。礼还是要送,等到他孩子生日,父母生病。这日子尽管不是很多,要等许久,但出手的成功率较高。真的等来了这一天,真的送出手了。在如缴租子的人流中,人家一般是不拒某一人礼的。收了礼,事情终于有了起点,姑娘的父母激动得不得了!孩子马上就有工作了!他们单纯地判断这边一手交钱对方当然是一手给货。于是眼巴巴的等,半年过去了没动静。我们心里都犯起嘀咕:不会收了礼不办事吧?不会因事多把这事给忘了吧?不会嫌礼送得太轻吧?啥原因无动于衷呢?不久得到一个帮忙打探消息的朋友传来的话:傻等啥呀,××领导根本就不知道你送礼的事儿,你把礼交给他媳妇,媳妇惯于藏私房,你那礼塞黑牛鼻子啦。××领导还说你想办事又抠门呀,听后孩子及父母一齐懵了。

类似的更为沉重的伤感还有一次,苦在心里,不曾说与人知。

也是一位亲友的孩子,他读大学时结识了江汉平原上一个痴情于他的女子,感情笃深,形影难离。男孩毕业回来勉强找了个单位,女友堂堂中专生,却哪里也不要。他们自然也想到了我的人缘,知道我当年教成人班,班上有不少坐镇某一部门、有权有势之人,若我以老师的面子和份量托他们帮点忙应不成问题。鉴于那姑娘如此深爱我们大山,我就不忍心推辞了。虽然我知道这点儿很浅淡的师生关系靠不住,而且当年读书时,那些学生与老师的关系都是颠倒的,但是我仍想侥幸的替那对青年男女碰碰运气。找到×局×领导,当我心情还在惴惴时,那领导却出我意外的热情接待了我。“老师来了,老师来了,有啥贵事?”当我直言了来意,他又郑重的记到本子上,表示尽量帮忙。走出门,我欣慰得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了,到底还是有些缘份,不一样!开局不错,下一步怎么走?不能空手套白狼,就又与那对青年策划加强印象的事儿。他们虽然分文不挣,家庭也无法支持,但是东转西挪,还是弄了礼送上去,果然很凑效,当场就给个说法,打算安排到某处。好痛快,这领导够意思。可是,不知咋回事,半年等过去,不见上班通知。不便空手去打听,就又携礼去,促其尽快决定。凑效,那领导又重新许诺,打算考虑到另一个地方,什么时候落实?他说等等。又是半年熬了过去,消息杳无。姑娘寝食不安,远离亲人,寓居男友之处,没工作,不敢结婚也无心情结婚,经济、精神双份的空虚。渐渐的,他们感到了一种危机,一种指望落空的担忧。通过单独与那领导联系几次后,觉出了那人外善内奸,对待一般人的承诺象放庇那么简单,毫无道德责任感。实事后来就证实了。在等了漫长的三个年头后,礼物盘去了大批,那领导才让那姑娘在他机关承包出去的一八餐厅里打工,干了三月,换了承包人,这姑娘又被赶。几经追问力争,他将那姑娘支使到一个他机关承包出去的简陋的小厂作零工。姑娘去一看,尽是重型机器部件,几个大男人都吃不消,这哪是诚心给她谋职呢?姑娘气得泪流满面而去,回到男友身边歇斯底里的同他吵了一架默然出走,男友随后迫寻,双双无影无踪,各自家长迄今不得音讯。

惨痛的经历,刻骨的教训。

无法理解世上竟有如此不讲信誉之人,尽管随处皆是。同这类所谓的有过交往的人交往,无所求无所谓,有所期待,就心情失衡,心境乱套,做事儿的心思也全没了。苦苦思量,长夜无眠。成人事小,误人事大,我何以以无能为力、非正常作为参与进去,导致他人损伤、更损伤?

为什么要同那些人谈交往?在失信的权贵面前谈何交往?那起义前的陈胜亲口给一同“打工”的朋友说将来谁混好了谁也不要忘记了谁时,他是那等真诚,可是到他在河南作了陈王后,当年那穷朋友凭着他曾说的那句话去找他,后来只是出入宫殿随便了一点儿,直喊了他名字,他就借故把那老友杀了。出言无信,交往更无情可言,我怎么就没想想历史往事?在权贵面前不可自作多情,更不可侥幸去占点儿交往的便宜。虽然正常渠道不通,万事被牵于此途。

交往不能承受其重:寻常之辈无能承受其重,权贵之辈无德为你承受其重。因而,你我自重,好生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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