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一个风和日丽的晚冬日子，在苏同黎公路南星湖大桥附近做包装生意的朱炳金老板请我去他老家锦溪镇做客。

锦溪古镇

锦溪是新称呼，以前叫“陈墓”，或许与南宋隆兴年间的陈妃病殁后安葬在那里有关。锦溪也是江南古镇，虽然没有我们同里的私家园林多，但它仍然保留着可供游人参观的“陈妃水冢、十里长桥、古井水亭”等名胜古迹。

锦溪轮窑厂

图大巴车在同里湖南岸的松厍公路上往东行驶至苏同黎公路段左拐往北，两公里后行至松周公路，右拐十来分钟路程到同里肖甸湖森林公园，再往东便是荡东了（与同里接壤的澄湖以东，旧时同里人对那一带的统称）。很快，车窗外看到一个高高隆起的大烟囱，锦溪朋友说：那是锦溪轮窑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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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滨轮窑厂

轮窑厂，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就在我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在太湖边捕鱼的小姐夫刘宝龙，被队里派去花泾港的轮窑厂做工（姚家庄的港南）。于是，他们一家收起了挂在船棚上的渔具，和其他队里的几户渔民举家带口的划船去了。

轮窑厂工作

拥有几十号工人的轮窑厂，是湖滨公社一家大企业。从小在水面上生活的小姐夫，“张丝网、丢花篮、摸鱼、照汽油灯”甚至用排铳打野鸭他都在行，可做起轮窑厂“轧坯、运砖、搬柴禾”之类的活要从头学起。我姐夫到了新岗位，保持吃苦耐劳的本色，不久就被提升为装配组的组长了。我姐那时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她把大女儿放在婆婆那里读书，把三个小的带在身边。

从清树湾摆渡来上班的管坯老头老胡，哄起小孩劲道十足。他时不时地从口袋里摸出几粒糖果吸引小孩，还教他们从自家米袋里抓几把米来喂鸡喂麻雀的。有他当孩子王带着小孩玩耍，大人们可以放心工作了。可是有一天，那老头把一包火柴落在了坯基上，人走开了。我外甥把火柴捡到了手，火柴“噗”的一声被他点着了。他先是一惊，随手把它扔了出去，谁知那根火柴不偏不离地丢在了稻草堆上。不一会儿火苗四处漫延，跳跃着并吞噬着那个硕大的草堆。我外甥带着一对四岁的双子（双胞胎姐弟）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呛人的草堆。管坯的老胡立马赶了过来，熏人的热浪让他无法靠近，他飞也似地向厂部走去。

轮窑厂的喇叭里传来了急切的救火声。几十号窑工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操起“水桶、脸盆”等救火工具，快速地从河里提水，倒在浓烟滚滚的草堆上。火势没有再蔓延，但草堆烧没了。小孩闯祸，幸好领导没有追究。我小阿姐连忙把我外甥送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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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的土窑

那时，泥河港附近的农家大多是三开间一折转的平房。这些平房中，有些是“泥坯墙、茅草屋”，有些是“旯脚下”（破旧的小屋）。即便如此，它总比渔民强，太湖渔民那时最多在防洪大堤上搭个几平米的芦柴棚子，内河渔民往往会在簖基傍搭个存放东西的水棚。村庄中，要是“砖墙瓦屋”的算是上好人家。农民的房屋虽然陈旧，但几乎全都是“朝南、临河”以及建在茂密的竹林旁。

每个村几乎都有一座土窑厂。浩浪村的土窑厂建在时介港的南滩。烧窑了，土窑的烟囱里冒出浓浓的黑烟，过了几天便冒白烟了，白烟过后便熄火，开始放水闷窑。当余热散尽便可开窑卸砖或瓦了，土窑烧出来的砖瓦是黑色的。在我上中学时，同里中学西侧也有几个土窑厂，那年代作为主要建筑材料的砖瓦，有着巨大的消费潜力。老百姓做一工只有几毛钱，他们身上没钱，只好用节省下来的稻草去换取砖瓦，一船稻柴盘（换取）千把块砖头，七百斤菜几柴（菜桔杆）调（换取）一千块砖，造一幢“三斗一扁”三开间的楼房，尽管只需四五万块砖头和万把张瓦，可他们往往要花上七八年的时间才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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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里轮窑厂

上世纪七十年代，同里镇有二爿轮窑厂。一爿在镇西，长纤路的道士桥堍，叫“同里轮窑厂”。据同里建筑公司的闵总说，那还是吴江一零一工程队建造的，由于年代久远，耗资不详，另一爿在屯村社区，厂名叫“屯村砖瓦厂”。

座落在九里湖滩的同里轮窑厂规模与“屯村砖瓦厂”不相上下。2021年5月，在同里古镇三桥一带搞卫生的王龙根老人，曾经在同里轮窑厂做过烧窑师傅。通过跟他深入交谈，揭开了轮窑厂不为人知的往事。

据老人说：同里轮窑厂，1976年下半年建造，其地界为人民大队（现厍浜村）。窑厂的务工人员都是附近几个村庄抽调的农民工，其中就包括他本人。

窑道

长方形的轮窑外墙是由砖墙填入粘土筑成的，窑顶和窑道内墙是用粘土及耐火砖砌成，轮窑的内部有一个个相连的窑道。窑道外侧每间隔五米左右便设一个窑门，用于送入砖坯或运出成品砖。两个相邻窑门间的对应区段称为一个“门”。窑室的高度将近三米，其宽度有四米左右，每个窑室侧墙部位设有烟道，总烟道与轮窑厂高高隆起的大烟囱相连。

封窑

同里轮窑厂是烧煤碳的，三米来高的窑身上面有一个遮挡风雨的屋顶。窑身上铺就一个个投煤孔(俗称“火眼”)，轮窑内部分为预热带、烧成带，冷却带，当窑室码入砖坯后，就会把窑洞用砖砌上，随着连续不断地装坯、焙烧、出砖作业，在环形窑道内循环移动。

烧窑

王龙根等几个烧窑师傅每天八小时一班，他们不间断地把传输上来的煤炭装在小板车上，沿着法圈一路前推，把燃煤一铲一铲地送入一个个投煤孔在坯垛上焙烧。

老王说：“烧窑师傅的技术好坏决定着成品砖的质量，火功不到，烧出来的往往是黑心砖，黑心砖酥脆易碎而且碰到水容易化成泥，因而只能把它当坯用，砌砌围墙或猪圈之类的；要是火头旺了点，烧出来的砖头容易变成面包状，虽说它的硬度很高，但它是砌不上墙的，这样的废砖除了把它敲碎了浇水泥地，别无用处。

砖头焙烧至七成胀时，就要把连接烟道的哈风调低，以控制火势。燃烧产生的煤烟顺着烟道被那六十米高的大烟囱吸入并完全排出。

轮窑共有24四个门。一头用车送入砖坯准备燃烧，另一头则把烧醒（烧好）了的砖头冷却后用车运出，以此循环往复。轮窑每天可生产九万左右的砖或瓦，其产品有“九五砖”（24*11.5*53，单位：厘米）、“八五砖”（21.6*10.5*43，单位：厘米）或“空心砖”（规格与“九五、八五“砖类似，其厚度相当于两块砖）。用煤碴与泥土拌和后烧成的红砖强度更高，深受客户们的欢迎。

运煤的拖轮经常从运河开来。本地买砖瓦的以及从上海过来贩砖瓦的船也是川流不息。狭小的长纤路，船与船之间经常发生碰撞。有一次一条铁驳子（大铁船）为了避让交会中的船只竟然一头撞向渡船桥，古桥当即掉落了几块石头。在接下来的几次撞击中，桥身变形已成危桥。没过几年，渡船桥因存在安全隐患被拆除了，古镇人曾经引以为傲的“西津野渡”古迹从此不复存在。

上世纪七十年代未，做一工二十来块，每块砖的售价仅为二至八分，到了九十年代末，做一工已涨至四五十块，每块砖的售价为二角左右。在砖瓦最吃香的那些年，“砖瓦提货要排队，发货的质量及砖瓦的价格等全由砖厂的说了算”。

随着时代发展，展眼望去，广袤的乡村已是楼房林立，楼房普及后，人们对砖瓦的需求开始减少，窑厂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农村的土窑纷纷关闭，轮窑厂也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苦苦挣扎。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转制没人要，2000年初，同里轮窑厂交给了后浜村经营。可是好景不长，因为没有盈利最终关掉了，如今，曾经辉煌一时的同里轮窑厂除了制坯取泥时留下的几百亩大坑，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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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村砖瓦厂

同里另一家轮窑厂在屯村盐船港堍，即屯村砖瓦厂。据《同里镇志》记载：屯村砖瓦厂：

建于20世纪70年代初，总资产180多万元。

工厂占地面积72000平方米，其中生产车间500平方米，职工宿舍、食堂及办公用房3000平方米，制坯晒场、取土55000平方米。

拥有主要设备：18门轮窑1座，500—300型制坯机各1台，机动双拉平瓦机1台，运泥轻轨道1公里，翻斗车20辆，1吨吊车1台，装坯装砖板车100余部。配有机器维修车间，各种车床、刨床、钻床10余台。320千伏安变压器1台，75千瓦发电机组1台。

年产八五机红砖、九五机红砖、红平瓦共3500万块（片）。产品销往本地及苏州、上海等。1981年产值79.01万元，利润14.22万元，职工286人；1985年产值168.93万元，利润18.59万元，职工399人；1992年产值253.9万元，利润30.49万元，职工258人；1997年产值137.9万元，亏损6.4万元，职工189人。”

1997年，“屯村砖瓦厂”转制为私营企业。到2004年时，业务收入155.2万元，利润2.3万元。再接下来的几年中，由于砖瓦的销量有限，轮窑拆除改为它用。

金砖之乡——祝甸

曾经风靡一时的轮窑，在同里已经不复存在。与同里相邻的昆山市锦溪镇的祝甸村还保留着。若干年后，那几座古窑或许就是“砖瓦制造厂”的活化石了。

本文作者：姚洪玺

责任编辑：沈瑶、朱宇婷

技术编辑：吴英

图片来源：姚洪玺、馆藏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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