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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的小欢喜

囡囡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着山下那个自己刚刚搬进来的村庄,心里有一丝小欢喜。她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新家,家的房后面有一条清凉透彻的小溪,小溪旁长满了火红的野玫瑰,她经常把玫瑰花瓣夹在书里,等干了的时候,会闻见玫瑰花的香味,持久而芬芳。小溪对面就是这座大山。她喜欢在放学以后一个人跑到山坡上,寻一处葱绿,把自己藏在这里。静静地看着那湛蓝湛蓝的天空里,飘着每一朵云神奇变幻的样子,是那么的优雅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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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山下马路上过往的行人,看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在小溪里,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聊着那些她听不懂的话题,时而笑成一片,闹成一团。她觉得自己与这里是格格不入的,躲在这里像个异类。可是,她并不觉得孤独。每次坐在这里,她可以安静的看村庄上炊烟袅袅,听树林里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吵闹,看被风吹过都笑得颤微微的,围在自己身边的各色野花,风情饱满。随手还可以采一根叫做酸杏的野草塞进嘴里,品着酸酸甜甜的味道。看着自家菜园里爸爸移植的玫瑰和一大朵一大朵的黄菊花随风摇曳,一红一黄是如此触目惊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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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等到爸爸和二哥哥从东边的马路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就带着那些为了讨好继母而顺手采的一些野生的山菜回家吃晚饭。继母是个高高大大的女人,比爸爸小12岁,比大哥哥也大不了多少岁。带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最近才住进来的。听说继母的男人死了,是她姑姑介绍给爸爸的。囡囡不喜欢她们,觉得这个家被霸占了,爸爸被霸占。她情愿一个人躲在这里,想,自己的心思,看。自己的风景。因为经常一个人在这山坡小溪上乱跑,所以到了什么季节,她就知道这座山的哪里该出什么野菜,或者蘑菇,哪里有了野果子,小溪的哪里被下了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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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草窝窝里可以捡到一堆不知谁家的鸡下在那里的蛋。每每这个时候,好似自己心底有了小秘密一般独自欢喜着。她在这村里,没有什么朋友。那个一直来找三哥哥玩的姐姐,因为来得多了,也就和她说上了话,偶尔,囡囡会去找她,听她讲一些在自己眼里是那么新奇的事情。那个姐姐说,她去城里打工的时候,住在自己的亲戚那儿,亲戚的房子有一间是出租给外地人的,有一天,一个男孩子跑到了她的被窝里,亲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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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白天的时候,男孩子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囡囡瞪着一双惊奇的眼睛问:姐姐,那你喜欢他吗?你不怕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心里有些害怕,因为他长得好帅,有点喜欢。囡囡又问:那他喜欢你吗?她说:我也不知道,看不出来喜不喜欢自己。囡囡又问,那你会嫁给他么?姐姐说:她不喜欢这个山沟沟,她一定要嫁给那个男孩子一样的城里人,这里,只是她生命里经过的一个路口。很久以后囡囡都在想,为什么那个男孩子不告诉姐姐喜欢她呢?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若无其事呢?要是不喜欢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呢?这件事让她好奇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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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里,她不喜欢和同学们玩,这个学校她是陌生的,因为哥哥和爸爸在这里任教,所以家搬来了这里。下课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趴在学校的围墙上,从前她总是忍不住地去看墙外面,那个每次上学放学,想抄近道儿都要路过的两个坟包包,心里有些恐惧,却又总是忍不住的去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心里琢磨,里面死去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男人还是女人?还是两夫妻?他们最后的归宿为什么在这村子的田地里?到后来,下课的时候 ,她喜欢看着那条可以通往自己家的大马路,甚至第几节课的下课时间,会有通往什么地方的客车经过,她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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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关注客车,因为她没过门儿的镇上的大嫂嫂,会在其中的某一辆客车里下来,然后还会给她买好看的新衣服,或者给她带来大嫂不穿的旧衣服,尽管有时候是旧衣服,可她还是很喜欢的,因为大嫂的衣服都那么的好看,穿起来像个城里人。她希望这个镇上的大嫂快点和大哥结婚住在这个村子上,这样她就有了去处。她喜欢这个白白嫩嫩眼睛大大的,做事情总是雷厉风行,刀子嘴豆腐心的未来大嫂。可是后来这个成为囡囡准大嫂的女人,居然连大哥哥也拐到镇上去了,说是哥哥在镇上的铁路上班方便,而且哥哥的调动工作也是大嫂操办的,这就成了她不想生活在这个村子,却又能拐走大哥哥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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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趴在那堵围墙上张望,或许,什么时候,大嫂会和大哥哥一起出现在那条马路上吧……最近村子里有一丝诡异紧张的气氛,村西头的老张在自家的仓房吊死了,大人们说是拔灰si的,拔灰就是公公调戏儿媳妇,被儿媳妇骂了个狗血喷头,没脸活下去就吊死了,死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几个好朋友他家里喝酒,喝着喝着他就不见了,结果吊si在仓房上。然后村里就传说他是被吊死鬼勾去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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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嘱咐她上学不要走大马路,因为隔壁大于家来了一个小男孩亲戚,在那条马路上骑自行车被汽车撞死了。那个小男孩的魂,就丢在了这个他陌生的村子里。囡囡心疼,怎么这个孩子的命这么薄呢,死得这么悲惨呢。她有些害怕,每次走大马路的时候,就感觉好像看到那个孩子浑身是血在无助地哭泣一般,她总是飞速跑着逃离那个出事的地点,这里总是让她心惊胆战惶恐不安。所以她还是选择硬着头皮走那个每次都要经过坟包包的小路,在这里她没有一起上学的伴。爸爸又说,不要一个人再跑到那个后山上去了,那里前几天吊si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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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囡囡才知道,那个吊si的人是她同学的姐姐,因为喜欢上一个很穷的外地人,父母不同意,所以一气之下有一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并且穿了一件大红色衣服,在马路边儿的小山坡上吊死了。囡囡想,好像前几天她还一个人去了那里采野花插在房间的瓶子里,那个小山坡上有藕荷色的小花,她不知道那花叫什么名字,她给它取名叫藕色野菊。觉得这个名字是那么的充满诗意浪漫的色彩。可现在她有些懊恼,为什么偏偏选在那里死呢?那里有她最爱的小花。又庆幸她死在了那里,至少在每个花开的季节,她还可以有满山的小花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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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囡囡做很多梦了,她梦见那个小山坡上,藕色野菊开成了花海,一大片一大片的,漂亮极了。她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子孤单地在花丛里飘来飘去。当那个外乡男子途经花海的时候,她喜悦得努力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什么也碰不到。于是她惊愕惶恐极了,疯了一样在花丛里哭着,喊着男人的名字说:si了我也要做你的新娘!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在花瓣上,被阳光折射得发出七彩的光,那光映在女子的脸上,苍白而美艳。那含泪的眼神是那么的孤单悲凄,是那么的绝望透顶。也许她不知道,那个外乡人在她死后就离开了这个村子。也不知道这个为爱而亡的悲情女子,是否会是他心口永远疼痛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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