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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夜趣行

我常说,我乃布衣,哪怕是夜行也不怕。也许正是这思想的影响吧,我的少年时代,特别喜欢在晚上行走。

当然,有时仅仅是为了去别个大队看一场战斗故事片,就走上几个小时的夜路。记得有一天,当我放牛回来时,大人告诉我相邻大队会放电影,可伙伴们已先走了,我就匆匆吃了两碗稀饭,踏上了去相邻大队大谷场的路。

那时龙岭公社下面有好几个生产大队,大队每年在丰收时都会放一场电影表示庆贺。集体制的农田种植上有点专业化,先是穿过一大片稻田,然后是穿越一大片甘蔗林,最后是翻越几座山岭,才能到相邻大队的大谷场子看电影。于是,我一个人就着星光,在一条条田埂上一路飞奔,其它的我倒不怕,不过经常会遇到蛇,这可得小心点。可是往往你想快点走的时候,往往就会遇到蛇,那是我们当地最易遇到的银环蛇,不过,那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所以,我一般走路的时候故意将地板跺得很响,那盘在路上的银环蛇便识趣地溜到田里去了。当然,有时沿途还是会看到两条蛇在田里互相追逐嬉戏的景象。遗憾的是,现在似乎很难遇到这个景观了,往往捕蛇者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可赚大发了,一条大银环蛇现在可值三百块。所以现在的稻田里很少能见到银环蛇了。

不过去看电影的路上,走田埂还不是最危险的。经过甘蔗林时,往往风声很大,而且因甘蔗林高叶子密,可能会有几个盗贼藏在其中的,不过我们并不怕大人这样吓我。因为我们并没有钱,盗贼是不可能打劫我们的。

穿越过一片片甘蔗林后,便上了一条窄小的山道,那应该是生产队上砍柴时开辟的一条山道。记得那时生产队上每年冬季都会砍上一阵子柴供大家焚烧。当时的燃料主要是柴火。搞得打谷场上一大片一大片松树枝,这自然又成了我们捉迷藏的好所在。

由于是夏季,生产队上还没有砍柴,所以一路上松树林很茂密。我一路踩着小山道上的小石块,一边观赏着透过林梢的月儿。偶尔一阵风吹过,松树林便飒飒作响,似海涛从远处涌来,又似惊涛拍岸。间或林子里有几只说不出名字的怪鸟发出吓人的叫声,虽然大人说过这种鸟的名字和叫声,但是我一个人走在山间小径中,全身还是会起疙瘩的,当然,也有点冷汗直冒的感觉。好在有月儿的清辉时不时地从树梢间透出点光亮来,然后均匀地洒在小径上,让我紧张的心略微放松些。不过,由于从小受父亲的正统教育,我是从不信鬼的。一旦走入没有月光的那段路,虽然心里似多个兔子在打架,但是想到好看的电影,自然会强制自己不去害怕。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邻居老阿婆讲过的鬼故事此时总是不自觉地跳上脑海。不过,我也有办法,我记起老阿婆讲过的一个对付鬼的小窍门,就是用力摸头顶上的那一把粗头发,据说这样很见效的。当然,父亲讲过的那个方法不可取,说是一个道士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假装的鬼,那道士采取了最厉害的一招,直接头顶地翻筋斗,结果一不小心,头上撞到了牛粪,搞得他一头都是,臭不可闻。但那“鬼”仍如影随形,吓得这个道士第二天便病了。

而且,当时的我还没有头顶地翻筋斗的功夫,倒是先走的伙伴蔚财有这能耐。我只能做到用手翻筋斗,但这种手法是吓不走“鬼”的,所以,干脆我就不用这手法了,天下本无鬼,庸人自扰之,想到这,我便不那么怕了。

还好,一路顺利地到了相邻大队的大谷场,不过,到了那里,那个战斗故事片已放完了。我一边暗叹自己来晚了,一边用眼睛搜寻着小伙伴们有没有来,发觉最要好的蔚财正挤在人群中间,那可是个好位置。不过,我是挤不进去了。我只好选偏一点的一个小草垛上站了上去看。此时,第二块影片已开映了,原来是《三打白骨精》。在这个静静的农村的夜里,影片放到那只白骨精出来时,的确有点毛骨悚然。

津津有味地看了约一个多小时,电影便放完了。众人谈论着故事的情节散去了。

顿时,从大谷场通向各个路口都有亮光了。不过,我们没手电,只好跟在别人的后面回去。蔚财在我的前面走,再次踏上那个小山道的时候,他等众人走远后,悄悄地问我:“会不会到大路背(当时的一个盛产甘蔗的大队)偷甜甘蔗吃?”我摇摇头道:“我不敢去,让我爸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于是,他说了声“胆小鬼”便一个人叉路往大路背而去了。前面的人已经走远了。

我只好一个人再次行走在这山路上。快走完山路的时候,竟然发现前面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有一朵大火,这下可奇了,难道这是鬼火不成?我心里暗下里想着,但却不知道害怕了,一个人走到那棵大树下,发觉那火很大,就像一个超级大蜡烛。

不一会儿,微风吹过,那火竟然随风摇曳,这可是天下奇闻。我心想着,就这样又往前走了几十米远。前面渐渐听到人声了,我却没心思去追上他们,我在想:难道这世界还真有鬼么?我不信,于是又原路返回去,发现那棵树上的大火还在,还像一支大蜡烛一样的烧得正旺呢。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掐了一把自己,有点痛,再次看那火时,发觉那火还在,我决定不再看下去了,于是往家走去。

回到家中,我将这件怪事告诉父亲,父亲听了,呵呵一笑道:“那应该是磷火,可能那个地方太多坟了吧。”我一想,也是,好像树旁不远是有一座坟,不过离这树也有十几米远呀,我有点想不通。一直到现在,我回想起这事,我还是解释不通,这也是我年少时遇到的仅有的一件灵异之事吧。

不过,从那个夜晚后,年纪渐长,在出来工作后,有一次去广东玩,车子在深夜将我放到一个高速路口就扬长而去了。一般人肯定会吓得好苦,而我则不,我一路优哉优哉地当作上晚上散步,竟然走了三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那份勇敢,得益于少年时代走夜路练就的勇气吧。

如今,年过不惑的我,一般很少走夜路了,但我却爱上了晚上散步。晚上九点半,人家都散步回家了,而我才开始出去散步,因为我喜欢夜的宁静,喜欢一个人在月光下漫步的那份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