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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开发和晋国的扩展

西周、春秋时代,在今山西的中北部、东部,河北的南部以及太行山脉,有许多戎狄建立的方国。西周末年史伯对郑桓公说:“当成周者……北有卫、燕、狄、鲜虞、潞、洛、泉、徐、蒲。”韦昭注:“狄,北狄也。鲜虞,姬姓在狄者也。潞、洛、泉、徐、蒲,皆赤狄,隗姓也。”史伯列举北方九个较大的方国,除了卫、燕两国是周朝分封的诸侯以外,其余七个都是狄族方国,足见当时北方戎狄势力之盛。在今山西北部、东部的,主要是赤狄。潞即潞氏,在潞水流域,今潞城东北一带。洛即落氏,亦即皋落氏(从《通志·氏族略二》引《风俗通》之说),在今昔阳东南。泉不详。徐可能是茅戎中的一支,亦称徐吾氏(见《左传·成公元年》),徐吾氏原在汉代上党郡余吾县(从《路史·国名纪》之说),在今屯留西北余吾镇。蒲即后来晋的蒲邑,在今隰县北。到春秋时代,赤狄有潞氏、留吁(今屯留南)、铎辰(今长治东南)、甲氏(今河北鸡泽南)、廧咎如(先在山西西部,后迁东部,在今山西平顺东南)、东山皋落氏(先在昔阳东南,后迁垣曲东南)等。

  赤狄之外,另有白狄,原居于今陕西的黄河以西地区。公元前五七八年晋厉公“使吕相绝秦”,讲到“白狄及君同州”(《左传·成公十三年》)。它的分布很广,直到渭水北岸,晋公子重耳流亡在狄时,曾“从狄君以田渭滨”(《左传·僖公二十四年》)。白狄后来进入今山西的西部,和晋国交战,接着又迁到今河北的西南部。白狄族的鲜虞,国都在今正定东北。鼓在今晋县西。肥在今藁城西南。

  狄以外,还有称为戎的部族。北戎是其中较大的一支,流动性较大,既曾和晋作战,又曾和邢交战。《后汉书·西羌传》载:周宣王三十八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采自《古本竹书纪年》),这是在汾水流域被晋打败。周平王东迁后二年邢侯大破北戎(亦当依据《古本竹书纪年》),这是在今河北南部被邢攻破。又有条戎和奔戎,周宣王三十六年“王伐条戎、奔戎,王师败绩”(《后汉书·西羌传》依据《古本竹书纪年》)。条戎和奔戎当在今中条山一带。更有姬姓之戎,如狐氏、骊戎等。狐氏有大狐氏、小狐氏之分,又称为大戎、小戎。《国语·晋语四》说:“狐氏出自唐叔。”狐氏之戎大约在今山西西部的吕梁山脉南端。骊戎即丽土之翟,当在今天井关以西(从顾颉刚《史林杂识》之说)。这种姬姓之戎,其中首脑和上层分子已是姬姓贵族的后代,但是其部族人民还全是戎狄,依然保持着戎狄原有的经济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


北方的开发和晋国的扩展

当时北方广大地区的戎狄之族,经济生活以游牧、渔猎为主。《左传·襄公四年》记载晋大夫魏绛建议晋悼公采用和戎政策,申说和戎有五利:“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一也。边鄙不耸,民狎其野,穑人成功,二也。”《国语·晋语七》也有同样记载:“且夫戎狄荐处,贵货而易土,予之货而获其土,其利一也。边鄙耕农不儆,其利二也。”《左传》正义引服虔说:“荐,草也。言狄人逐水草而居,迁无常处。”“荐居”就是说逐水草而居,过着游牧生活。因为放牧家畜必须在草原上流动迁移。正因为戎狄逐水草放牧,居无常处,看重货物而轻视土地,用货物可以向他们交换土地,这和当时中原地区实行井田制而“田里不粥(鬻)”的情况不同。这时中原国家边地已全是农业地区,如果戎狄不侵扰,即所谓“边鄙不耸”,人民就可以安居田野,即所谓“民狎其野”,农业便可获得收成,即所谓“穑人成功”。因此这时中原国家和戎狄之族之间的斗争,对当时经济的发展有着重大关系。《国语·晋语一》记载骊姬对晋献公说:“以皋落狄之朝夕苛我边鄙,使无日以牧田野,君之仓库固不实,又削封疆。”这是说狄经常侵扰边疆,不但要侵占封疆,更要破坏田野的生产,影响国家仓库的收入。狄族侵扰的主要目的在于掠夺财富,而中原国家进攻狄族的主要目的,则在于占有土地。《左传·庄公二十八年》和《国语·晋语一》都记载骊姬指使“外嬖”(晋献公宠嬖之人)劝说晋献公遣送公子重耳和公子夷吾到边疆的蒲和屈二邑去驻守,理由是:“狄之广莫,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广莫”是指广大无边的荒野,也就是指狄族游牧的广大草原。“启土”是说开拓疆土。这是说,狄族的广大草原,晋国占有之后可以建设都邑,因而向狄族地区开拓疆土,是最合适的。当时中原国家和戎族之间的矛盾,从经济生活来说,是根源于农业和游牧之间的矛盾。随着中原国家向戎狄地区的开拓,新的都邑的兴建,农业地区就扩大,耕地就多垦辟。

  自从西周分封许多姬姓诸侯到今山西西南部以后,晋、韩等国就谋求开拓周围的戎狄地区和奴役戎狄人民。晋邦0060-06铭文:“晋公曰:我皇且(祖)0653-01(唐)公,〔膺〕受大命,左右武王;□□百(蛮),广0214-01(治)四方,至于大廷,莫不来〔王〕,〔王〕命0653-01(唐)公,门宅京0060-04,□□□邦。”(此处原文为□)说明唐叔受封的确负有“匡有戎狄”的使命,要使得四方“百蛮”都来归附。这段铭文只是赞扬祖先之辞,没有叙述具体情况。《诗经·大雅·韩奕》末段对于韩国如何奴役“百蛮”就讲得比较具体:“溥彼韩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是)百蛮。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其伯。实墉实壑,实亩实籍,献其貔皮,赤豹黄罴。”这是说,韩侯接受王命,得到追、貊等“百蛮”,成为“北国”之“伯”,因而得以征发“百蛮”服役,接受“百蛮”的贡纳。“实墉实壑”是说征发来修筑城墙和开掘沟洫;“实亩实籍”是说征发来开辟田亩和在“籍田”上集体垦耕;“献其貔皮,赤豹黄罴”是说归附的“百蛮”依然从事狩猎生产,要向韩侯贡献狩猎所得的珍贵野兽和兽皮。想来晋国必然也同样采用韩国奴役“百蛮”的办法。

  当时晋国一方面用安抚政策迫使归附的戎狄服役,另一方面又用武力征伐不服从的戎狄部族。《左传·桓公二年》载:“晋穆公之夫人姜氏,以条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亩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史记·晋世家》也说:“穆侯四年取齐女姜氏为夫人,七年伐条生太子仇,十年伐千亩有功,生少子名曰成师。”据《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伐条在周宣王二十三年,千亩之战在周宣王二十六年。据《后汉书·西羌传》所引《竹书纪年》,周宣王三十八年“晋人败北戎于汾隰”。伐条之役,是指讨伐附近的条戎。千亩当是晋国附近设有“籍田”的地方,千亩因“籍田”所在而得名。这和周宣王“不籍千亩”和“战于千亩”的千亩不同。但是由此可知,晋国如同周王室一样设有称为“千亩”的“籍田”,用来征发各族人担任集体的耕作劳役。

  晋国通过兼并周围的姬姓诸侯和占有戎狄土地,不断向周围开拓。在晋以西的韩国,在西周末年已被晋兼并。春秋初期晋国发生内讧,暂时停止对周围小国的兼并。等到曲沃武公(即晋武公)完成统一,就兼并了荀国(《水经·汾水注》引《汲冢古文》)。接着,晋献公就灭亡耿、霍、魏、虢、虞等国,同时又兼并戎狄之地。公子重耳所居的蒲和公子夷吾所居的屈(今吉县东北),原来都是狄地。《史记·晋世家》说:晋献公时“晋强,西有河西,与秦接境,北边翟,东至河内”。索隐:“河内,河曲也。”顾炎武解释说:“内音汭,盖即今平陆、芮城之地。”当时晋国的幅员还只有今山西的西南部分。顾炎武说这时“霍太山以北,大都皆狄地”(《日知录》卷三一“晋国”条),其实不仅霍太山以北是戎狄放牧之地,在霍太山以西和以东也都是戎狄之区,蒲和屈两邑就在霍太山以西,不少赤狄部族就在霍太山以东。甚至在汾水、浍水、涑水流域,周围也都有戎狄分布。晋献公末年周的卿士宰孔指出:晋国“景霍(霍太山)以为城,而汾、河、涑、浍以为渠,戎狄之民实环之”(《国语·晋语二》)。

  当晋文公图谋称霸的时候,狄族势力已深入到中原心脏地区。狄族不但侵占了朝歌以北原来邢、卫两国之地,即太行山以东的东阳地区;又控制了朝歌以西直到阳樊(今河南济源西南)一带苏之地方,即太行山以南的南阳地区;更帮助周襄王之弟叔带争夺王位。晋文公起“勤王”之师,“乃行赂于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即骊戎)以启东道”(《国语·晋语四》),进军阳樊,攻取温(今温县西),打败狄人,恢复襄王的王位。周襄王便把南阳之地赐给晋文公,晋国从此得到了向东开拓的重要据点。

  公元前六二七年晋和狄的“箕(今蒲县东北)之役”,是一场大战,晋把狄打败,擒获了白狄的君主,同时晋的中军元帅先轸也战死了。后来晋大夫邲之战”,同样看作“晋之耻”;而范文子又回顾当时形势,把秦、狄、齐、楚看作和晋对敌的“四强”(《左传·成公十六年》)。当时狄族实力确是很强,占地很大,其中赤狄族的潞氏最为强大,成为众狄之长。公元前六〇三年赤狄伐晋,包围了怀(今河南武陟西南)及邢丘(今温县东北,靠黄河),次年又侵晋,掠取向阴(即向,今济源南)的禾。这些地方就是周襄王赐给晋国的南阳地区,说明狄族势力仍然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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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狄族在不断壮大发展的过程中,内部产生了种种不能克服的矛盾,因而不免走向衰亡。首先狄族之间,在对付晋国的政策上产生分歧。这时白狄已和晋讲和,并且服从于晋。公元前六〇一年“春白狄及晋平,夏会秦伐晋”(《左传·宣公八年》)。狄族中一些部族君长采用了过分奴役所部人民的政策,人民和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十分尖锐。潞氏作为狄族之长,采用奴役“众狄”的政策,又造成潞氏和“众狄”之间的矛盾。潞氏掌权的统治者内部斗争又很激烈。当时晋国和潞氏通婚,潞君婴儿(潞君之名)的夫人是晋景公之姊,被执政酆舒杀死,酆舒又伤了国君的眼睛。同时潞氏贵族又染上中原贵族嗜酒的风气。

  当时晋国的君臣已看到狄族内部这些矛盾,采用等待时机和分化狄族的策略,以便逐个加以击破。当赤狄进攻南阳时,晋卿荀林父就说:“使疾其民,以盈其贯,将可殪也”(《左传·宣公六年》)。就是说,让他去为害人民,等其恶贯满盈,就可杀灭了。接着晋国就派廧咎如,一下子就击溃了,因为廧咎如“上失民也”(《左传·成公三年》)。这是晋国开拓戎狄地区的重大成功,从此战胜了狄族中强暴的统治者,取得了上党地区。到晋悼公时,由于魏绛的建议,进一步推行和戎政策,和诸戎结盟,做到“修民事,田以时”(《左传·襄公四年》)。魏绛认为和戎有五“利”,第一个“利”就是“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当时晋国推行和戎政策后,确实向北开拓了大块土地。公元前五六三年晋会同诸侯之师攻灭〇年攻灭了白狄的肥国(今河北晋县西),后十年又攻灭白狄的鼓国(今河北藁城西南),于是晋国就占有今河北的西南地区。

  晋国向周围开拓的疆土,有些是通过灭亡姬姓诸侯而取得的,大都在今山西的西南部,原即所谓“夏虚”,是早已垦辟之地。而大部分土地是从戎狄手中取得的。从狄族手中夺取的苏、卫、邢等国之地,在今河南黄河以北地区和河北西南部,也是早已垦辟的,只是受到了戎狄侵扰的破坏。有些是从白狄手中取得的,也在今河北西南部。白狄也早已建有城市,土地早就垦辟了。只有从赤狄和无终手中取得的上党、太原等地,原是戎狄游牧之区,是晋国在取得之后垦辟的。其中晋阳(今太原西南)成为赵氏之邑,铜鞮(今沁县南)成为羊舌氏之邑,邬(今介休东北)、祁(今祁县东南)、平陵(今文水东北)、梗阳(今清徐)、涂水(今榆次西南)、马首(今寿阳南)、盂(今阳曲东北)成为祁氏之邑。赵氏的晋阳和祁氏的七个邑都在太原地区,羊舌氏的铜鞮在上党地区。公元前五一四年祁氏和羊舌氏在内讧中灭亡,他们所属的邑都改建为县,由晋任命的县大夫来治理。后来,太原地区、部分上党地区和河北西南部都成为赵的疆土。到春秋、战国之际,赵襄子又“逾句注而破并代,以临胡貉”(《史记·匈奴传》)。代原是北戎,《后汉书·西羌传》说:“赵亦灭代戎,即北戎也。”代在今河北蔚县西北一带,从此赵就占有今河北的西部。一九二三年浑源李峪村靠恒山北麓的春秋末年晋墓,出土有许多精美青铜器,近年又出土一批春秋末、战国初的青铜器,说明春秋末年晋国已经扩展到了恒山以北地区。

  在春秋时代中原各诸侯国中,晋国的农业生产比较先进。周襄王赐给晋文公的南阳地区,在春秋初期农业技术已很先进。《左传·隐公三年》记载:公元前七二〇年“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这段记载用的是夏正(从赵翼《陔余丛考》之说),夏正四月正是冬小麦成熟之时,所以郑国派兵掠取;到秋季,郑国又派兵掠取成周之禾。说明当时中原王畿一带已推行冬小麦的种植,因而能够实行轮作复种制,一年之中,既有夏熟,又有秋收。不仅从西周的撂荒耕作制过渡到了土地连种制,而且创始了轮作复种制。《左传·宣公七年》记载:公元前六〇二年夏“赤狄侵晋,取向阴之禾”。向阴即向,在今河南济源南,也在南阳地区。这段记载也用夏正,“禾”是指麦(杜预注:“此无秋字,盖阙文。”杜氏以周正计算,以为“夏”无“禾”可收,其实《左传》采自各国史料,常杂用夏正、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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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国汾水流域的农业生产同样是先进的。《左传·成公十年》记载:公元前五八一年“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这段记载用的是周正,杜预注:“周六月,今四月,麦始熟。”这是麦新熟时候,统治者举行“尝新”之礼。《礼记·月令》:孟夏之月“农乃登麦,天子乃以彘尝麦,先荐寝庙”。《吕氏春秋·孟夏纪》同。高诱注:“麦始熟,故言尝。”甸人是掌管公田之官,馈人是掌管饮食之官。晋侯在周正六月举行“尝麦”之礼,可知晋的国都附近已推行冬小麦的种植,于初夏收获。此地既有夏熟,当然还有秋收,也该和南阳地区一样实行轮作复种制一。轮作复种制的推行,使得农业有了进步的发展,产量有了提高。

  晋国的地利条件是中等的,属于《禹贡》的冀州的范围,土是白壤,田是中中等。白壤是指今河北、山西一带的盐渍土。这一带经过各族人民长期的开发,成为农业生产上比较先进的地区。到春秋晚期。晋国由于生产力的发展,推动了社会经济制度的变革,开始出现了变法运动,成为战国初期实行变法的先驱者。春秋晚期晋国六卿进行经济改革,各自废除“步百为亩”的井田制,代之以新的田亩制和地税制。在六卿中,以赵氏最为先进。赵氏规定的亩制最大,以二百四十步为亩,以适应农业生产发展的需要(见山东临沂银雀山出土竹简《孙子兵法·吴问篇》)。后来商鞅在秦变法,废除井田制,推行二百四十步为亩的田亩制,就是效法赵氏的。赵氏原来统治的地区,大都是新垦辟的戎狄游牧之地,这时能够成为先进地区,可以说是后来居上,这是各族人民共同努力开发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