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知识 娱乐 ​帕提亚属国志:曾迎接汉朝使节的希腊化小邦查拉塞尼

​帕提亚属国志:曾迎接汉朝使节的希腊化小邦查拉塞尼

​帕提亚属国志:曾迎接汉朝使节的希腊化小邦查拉塞尼


​帕提亚属国志:曾迎接汉朝使节的希腊化小邦查拉塞尼


查拉塞尼,位于美索不达米亚最南端、波斯湾顶部,地域范围大致相当于今之伊拉克、科威特交界处。


此地最初被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称为“梅珊”,后被古代希腊作家转译时翻为“梅塞尼”,并与“查拉塞尼”一词混用为该地地名。至于后者一名,则源自公元1世纪后托勒密和普林尼的说法。这两位罗马时代的地理学家,将围绕该国首都查拉克斯的大片领域称为“查拉塞尼”,希望与古代名词“梅塞尼”区分开。不过,古代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仍以后者称之,因此当地也就有了两个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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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查拉塞尼都城遗址


在希腊人到来之前,查拉塞尼地区一直默默无闻。虽然阿契美尼德时期波斯曾在今巴士拉附近建造了一个叫杜里尼的小城,并以此为基地收获当地的海产品,但该城并未因此得以壮大。幸运的是,亚历山大的东征改变上述走向。在公元前331年的高加米拉大战后,马其顿军队一路沿底格里斯河南下占领整个巴比伦尼亚地区。此后,亚历山大命人遂在此地新建了一个叫培拉的军队驻扎点。不久,当他征服印度河流域返回时,可能是为了促进帝国首都巴比伦与新征服的广大东方领土之间的联系,又在底格里斯河入海口的一处岛屿上建了一座新城,并将其取名为“底格里斯河上的亚历山大”。该城的居民部分来自当初驻扎在培拉的马其顿退伍老兵,还有部分来自邻近被强制迁徙而来的杜里尼居民。这就是查拉克斯城的前身。


亚历山大四处建城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掌握贸易财富。然而,在随后的历史发展中,该城完全没有达到马其顿征服者预期的商路中枢的作用。由于底格里斯河洪水的泛滥,亚历山大城经常遭受水患,该城因此始终无法壮大。更糟的是,公元前3世纪中期,还有一个位于下波斯湾的独立阿拉伯城邦吉拉。因其更有利的位置而被商人们看作最适合贸易的中转站,遂取代亚历山大城成为阿拉伯-印度之间最主要的贸易港口,而底格里斯河上的亚历山大城终因受洪水冲击而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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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复兴塞琉古帝国的 安条克四世


公元前175年,塞琉古帝国的君主安条克四世继位,这片地区才终于迎来了重大转机。与历代塞琉古国王一样,安条克是一位精力充沛、心怀壮志的统治者。他试图重振因向罗马人缴付巨额赔款而陷入危机的帝国经济,因此打算重新打通与印度的贸易通道。于是决定把重建亚历山大城作为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为此,他从各地调集能工巧匠和数量巨大的劳动力大军来实现目的。经过这些人的辛勤建设,新城大致在公元前166-165年间修筑成功。国王更是以自己的名字为其命名,并让原阿拉比亚总督萨格多多纳库斯之子希斯鲍西尼斯担任行政长官。虽然更有可能是阿拉伯裔,但萨格多多纳库斯和希斯鲍西尼斯都是典型的希腊化波斯式名字。因此,后世史学家们推测希斯鲍西尼斯家族带有浓厚的波斯文化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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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鲍西尼的个人雕像


很快,新安条克城就享受到商业贸易所带来的繁荣地位,但对整个王朝经济而言并无多大改善效果。仅仅2年后,安条克四世就因病去世,他重振国家的打算最终也因中央政权的不断内讧而破灭。不仅如此,塞琉古王朝统治阶级之间的纷争在安条克死后日益尖锐,最终导致连年不绝的内战。这种自我毁灭模式,不仅耗尽了本已入不敷出的国库,还严重削弱了希腊人对整个国家的统治。不过,希斯鲍西尼斯依旧在名义上仍对中央王朝保持效忠。他之所以继续以总督职位效忠王室,仅仅因为保持与中央政权间的贸易可以使其最大限度地获利。然而,这一局面并未持续多久,另一个原塞琉古附属国被证明更有野心终结其原宗主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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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特里二世时代的 塞琉古军队


公元前141年,帕提亚国王米特拉大梯一世击败塞琉古的德米特里二世,一度占领塞琉西亚。虽然后者很快反攻得手,但帕提亚人的强大实力已使希斯鲍西尼斯对继续向旧主保持效忠的理念产生动摇,经过一番考虑,他最终坚定了独立的决心。史学家一致推测这最后的决裂发生在公元前141-139年之间,应该是在德米特里二世又一次被帕提亚人击败并被俘虏之后。不过,此时希斯鲍西尼斯仍未称王。


随后发生的历史证明,即便是一个撮尔小国也有发展壮大的机会。塞琉古王朝的又一位君王安条克七世继位后,试图再现塞琉古式的再征服行动。他征集了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东征帕提亚,一度占领巴比伦尼亚、米底、埃兰,几乎把帕提亚人赶回老家。但犯下了急于求成错误,最后在米底被帕提亚人和当地居民的联合打击下失败。不过,得胜的帕提亚人同样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国王弗拉特二世为反击希腊人的进攻,曾联系了许多游牧民充当雇佣兵,这些雇佣兵不仅未能及时赶到战场,而且反过来攻击他们的雇主。于是,弗拉特二世惨遭杀害,整个巴比伦和米底地区都暂时成为真空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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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鲍西尼斯时期的 查拉塞尼王国版图


面对此等天赐良机,希斯鲍西尼斯当然不会错过。他立刻出兵占领整个巴比伦尼亚南部,包括巴比伦和塞琉西亚这两座当时的最大城市,并将查拉塞尼的版图扩展至最大。志得意满之余,还特意按塞琉古钱币模型,仿铸出自己的四德拉克玛样式的银币。现代考古学家在其上发现“basileos yspaosinoy”的字样(意为希斯鲍西尼斯国王),这些银币发行年代从公元前125-121年不等。显然,这意味着最迟到BC125年,原查拉塞尼总督已经正式成为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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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鲍西尼斯的4德玛克拉银币


可惜,希斯鲍西尼斯最后还是未能保住自己的新征服领地。北方的帕提亚人很快恢复元气,先后由大将希梅鲁斯和国王米特拉达梯二世出兵侵美索不达米亚。不仅收回了希斯鲍西尼斯占领的土地,还迫使后者称臣纳贡。因而在公元前121-120年间,我们发现在希斯鲍西尼斯发行的铜币上,国王字样和图案已经变成米特拉达梯二世。说明帕提亚已实现对这个小国的征服。


与此同时,首都安条克的防波堤在一次洪水泛滥时被冲毁。后来的古罗马学者普林尼就指出:为保护城市的安全,国王下令新建一条将近2英里长的堤坝。由于这项引人注目的工程,让约瑟夫和以后的古典作家转而将安条克改称“查拉克斯-斯巴西瑙”,字面意思就是希斯鲍西尼斯的堤坝。而在叙利亚东部的帕尔米拉人笔下,城市又被称为“卡尔克-伊斯巴西纳”。至此,查拉塞尼一名取代安条克成为首都的正式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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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克斯-斯巴西瑙的具体位置


公元前124-122年间,一生经历无数风波的希斯鲍西尼斯病死。此后,查拉塞尼的历史变得无足轻重。古代史学家只是在叙述帕提亚相关历史地理情节时,才会将它作为附加的介绍。因此,我们仅仅知道希斯鲍西尼斯的王位先后由阿波达克斯(公元前110-103年)、提拉伊奥斯一世(公元前95-88年)、提奥伊奥斯二世(公元前 78-44年)和阿塔巴佐斯先后继承。其中,最后的那位国王相对更引人注目。考古学家曾发现过他发行的一枚具有独特铭记的四德拉克玛银币,该币上刻有阿塔巴佐斯、上天注定的国王、享有合法统治权的君主、笃爱父亲的人和希腊人之友的字样。其发行年代大约在公元前48-47年间,样式无疑是仿自带有希腊化色彩的帕提亚钱币。


从阿塔巴佐斯开始,有关查拉塞尼国王的生平纪事和重大变故均无详细记载。甚至连许多统治者都从未在历史文献中出现过,唯一证实他们存在的证据只不过是发掘出的钱币。不过,历史学家曾提到过阿狄亚贝尼王子伊扎特斯二世,被迫入质查拉塞尼。当时的国王是阿比尼格洛斯,他非常欣赏阿狄亚贝尼王子,还将女儿萨玛齐奥嫁给后者。钱币显示阿比尼格洛斯在位时间是公元11-23年间,也是1世纪中唯一记载于文献中的查拉塞尼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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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尼格洛斯时期发行的查拉塞尼银币


到了公元116-17年之间,查拉塞尼的名字再度被历史记录者所想起。罗马历史学家狄奥曾记述过,图拉真皇帝在吞并亚美尼亚后,从底格里斯河南下推进到波斯湾。他收到查拉塞尼国王阿塔姆贝洛斯的短暂效忠,并在波斯湾上泛舟观光。甚至感慨自己因年事已高,无法像亚历山大大帝那样进军印度。


然而,罗马人的征服行动很快就因内部问题而失败,图拉真不久就撤走了驻查拉塞尼的部队。在本地人看来,这也许这只能算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插曲。帕提亚国家随后依然在名义上保持对查拉塞尼的宗主权,直到王国灭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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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拉真的短暂远征 让罗马帝国一度进抵波斯湾


当然,使查拉塞尼出名的主要原因还是贸易。从塞琉古时代起,查拉塞尼人通过商贸交易享受到了巨额利润带来的经济繁荣。当时从远东到西亚、欧洲的海上贸易通道有几条,但最重要的仍是从叙利亚经美索不达米亚和查拉塞尼抵达印度的通道。如果说之前的纳巴泰人也曾在这些贸易上分得一杯羹的话,那么随着他们在公元106年被罗马人征服,查拉塞尼更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这一切都使该国愈加富裕繁荣。


值得一提的是,曾有一位来自遥远东方的使节,在公元97年造访该地。他就是东汉首位西域都护班超的麾下官员甘英。《后汉书》为我们简短介绍了历史上第一个到达西亚的中国使臣的历程: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渡,而安息西界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渡,若遇暴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备三岁粮。海水善使人思土羡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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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汉朝使节的甘英 也曾造访查拉塞尼


通过这段记载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出查拉塞尼居民和帕提亚人为垄断贸易通道。不仅对甘英夸大海路航行的艰险,还故意不提有直接的陆路交通可抵地中海。甘英也听信了他们的夸大之词,令人遗憾的半途而废。不想仅仅20年后,图拉真的罗马军团就兵临其境,不得不让人感叹东西两大强国对唯一一次直面交流机会的失之交臂。


盛极必衰是历史制定的规律,查拉塞尼当然也逃不过这一铁律。进入公元2世纪后,西亚商贸通道似乎开始逐渐南移。普林尼曾提到过由佩特拉移民组建的城市弗拉特,该城座落于底格里斯河畔,距查拉克斯仅11英里远。而且自建城之日起,它就不断分流原本由查拉克斯独享的贸易利润。诺德尔曼曾提到,帕提亚西部国王米特拉达梯四世( 128-141年在位)命令查拉塞尼统治者,将首都由查拉克斯迁移至弗拉特城。这一推测如果属实,无疑将沉重打击查拉克斯的经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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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于阿拉伯沙漠的纳巴泰人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随着经济地位的衰减,查拉塞尼的政治独立也开始面临危机。外来的阿萨西斯家族逐渐排挤了原希斯鲍西尼斯王族的地位,成为查拉塞尼国家的新统治阶级。考古学家曾发现过用希腊语和帕提亚语两种语言撰写的石刻铭文,该铭文指出帕提亚国王帕克如斯(二世)的一个儿子米特拉达梯,作为帕提亚王位的一个竞争者单独统治过查拉克斯很多年。在同一时期的帕提亚,国王沃洛吉西斯四世( 147-192年)先后击败各个竞争者统一国家。历史学家推测他随后又于 150-151年间击败了查拉塞尼的米特拉达梯,因为这一年是目前所能发现的梅塞尼发行银币年份的最后一年。而米特拉达梯也是最后一位发行过银币的查拉塞尼国王,这在出土的四德拉克玛钱币上可以清晰地显示出来。


到了2世纪后半叶,我们再也未见过查拉塞尼统治者发行过银币。幸运的是,来自本地的铜币仍然在市面流通。在稍晚的一些年代中,考古学家们曾发掘出一枚与之前任何银币都不同样式的铜币。上面用阿拉米文雕刻了“阿比尼格洛斯国王”的字样,这似乎可以证明查拉塞尼作为一个帕提亚附属国在此时仍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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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塞尼末代国王 阿比尼格洛斯三世的铜币


尽管如此,由于贸易通道的衰减以及新兴波斯国家的兴起,查拉塞尼的进一步衰亡已经不可避免。公元221-222年间,波西斯的地方土王阿尔达希尔聚众造反,并迅速赢得了一干原帕提亚附属国(比如埃兰)的支持。仅仅几年后就在美索不达米亚决定性地击败他的原宗主国国王阿尔塔巴努斯四世,很快就移师查拉塞尼。根据《塔巴里史》的记载,阿尔达希尔杀死了该国的最后一位本土统治者班杜。之后又将查拉克斯城改名为阿尔达希尔,彻底结束了查拉塞尼的独立。


之后的萨珊时期,查拉塞尼仍然在文献和考古学上留有一席之地。某些那个时代留下的资料残片提及,在3世纪中期,当地统治者是萨珊国王沙普尔一世(AD 241-272年)的某个兄弟,不过这一记载并未得到相关考古学上的证明。当然,随着波斯中央政权的集权趋势的不断加强,查拉塞尼连分封之地这一地位都无法保持,它的命运早已注定了。我们不清楚查拉塞尼生命的最后一刻发生的确切时间,然而到了这时,查拉塞尼所剩的适宜居住地域仅剩查拉克斯一城而已,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两者的概念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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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世纪 地图上的查拉克斯


从公元3世纪起,查拉克斯的地位还在不断下降。它的贸易量连年下跌、人口大量外流,加之波斯内战的威胁,其地位很快就被弗拉特城完全取代。一直到5世纪,查拉克斯就再无文献记载,标志着这一地理概念的彻底消亡。虽然此后当地又兴起了一系列王朝和国家,并最终形成今天的科威特国家,但已与昔日的查拉塞尼无关。


当年那个由亚历山大建立、安条克重修、希斯鲍西尼斯继承的传奇贸易城市国度,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的束缚。如同风吹起的沙子一般,彻底消散在浩瀚的历史脉络中。